在他的阐述中,兰疏影在心里勾画出了当初发生过的事情。
天武王有个结义兄弟,是独孤老将军的长子,独孤云浩,也就是她的大舅舅。
当年两人在军中并肩作战,无往不利,结下深厚的友谊。
刚听说自己被赐婚的时候,天武王并不乐意,因为只有武学和战争才能调动起他的积极性,而女人,只是浪费他时间的东西。
得知那女子是他好兄弟的嫡妹,他才多了些期待,让人好生筹备,准备给独孤雁一个盛大而完美的婚礼。
如果一切这样顺利发展下去,不会发生耶罗香的悲剧,可是世事不如人意,很快就到了戚眉再次出手的时候。
那天,天武王、独孤云浩和周家大公子在郊外论武,一伙江湖势力使了调虎离山之计把天武王引开,紧接着,矛头直指独孤云浩。
归根结底,那是大舅舅在江湖中惹上的fēng_liú债。
他不想牵累无辜,于是打晕了周家公子,自己把人引去别处交战,在那之后重伤中毒落水,被一心想救表哥周公子的戚眉捞了上来,并对他下了药。
当然,兰疏影是从戚眉的秘密里知道这件事的,天武王并不知道,或许是他想不到戚家女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他以为是独孤云浩中的毒里含有燥热的药性,因此毁了戚眉的清白。
独孤云浩没有死于这次劫难,而是死于之后的一次战役,也正是他的死,让天武王对独孤雁彻底冷了心。
“是我的错,布阵图是北地探子窃取的,栽赃到你母亲身上,你母亲从书房里拿走的……是一盒绣花图样。我没有查清楚,白白冤枉了她好些年,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
兰疏影静静沉思,这样,确实说得通了。
大舅舅死后,定会有人去查,独孤雁被视作害死自己兄长的凶手,所以天武王待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皇室也没有出面维护过她。
女子出嫁后的尊荣多半是靠丈夫给的,独孤雁虽然贵为王府女主人,可如果皇室里人人都知道她丈夫比所有人都恨她,谁敢为她讲一句好话?
“所以你娶戚眉,是在替大舅舅照顾她?”兰疏影挑眉。
见男人艰难地点头,她眸光犀利地问:“那么,耶罗清的存在,你如何解释?”
天武王露出愁难又疑惑的表情,尴尬道:“这,也正是我想不透的地方,我知道她心有所属且用情颇深,所以从没想过要碰她,可洞房花烛那天,我……”
“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兰疏影冷笑。
天武王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我根本不记得是怎么回事,大概,大概是喝多了……第二天看见她睡在旁边,我就跑了……”
兰疏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父亲,不如我给你个提示吧。”
“戚眉确实心有所属,可她爱慕的人不是大舅舅,她根本没弄清自己救的是谁,就对那人用了药,进府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
“这样,父亲能明白为什么会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了吗?”
兰疏影幽幽地说完。
以她如今的身家地位,已经不在意揭开天武王替人养孩子这件事的后果了。
天武王脸色大变,冲了出去。
话说到这份上,他再不明白,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其实不能怪他调查能力不行,而是人的思维一旦固化,就会第一时间把自认为没有嫌疑的人排除掉。
他一直以为戚眉心慕的是大舅舅,所以如果戚眉表现出自己有喜欢的人,他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对他兄弟忠贞不二。
所以他不怀疑戚眉,而是怀疑自己喝醉了酒,欺负了他兄弟的女人。
而戚眉假做一出洞房花烛的好戏,名正言顺地生下了耶罗清。
天武王本来是替独孤云浩接下这个麻烦,没想到会跟这个女人造出娃,他对戚眉有愧。后来独孤云浩战死,他又对独孤雁有恨,没多久就去了边关,此后多年没有回都城。
府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他避而不看,听而不闻,这是母女俩悲剧的根源。
到目前为止,兰疏影给他提供过两次情报,一次是告诉他冒牌十皇子的事,一次就是关于戚眉的真面目。
只要他跳出固化思维,顺着她给的方向去查,总会找到线索证明她是对的。
她也不担心他会来问自己怎么知道,现在耶罗香的第一个心愿已经完成,说明他把戚眉丢回戚家了。
在认定戚眉是独孤云浩遗孀的前提下,他把人弄走,说明在他心里对独孤雁的愧疚已经占了上风。
这些年,她作为耶罗香,表现得越独立,越优秀,取得的成绩越辉煌,他就会越自豪,同时也更羞愧。因为同为天武王府的女儿,耶罗清的生活处处锦绣,而她周围却处处刀光剑影,两相对比,他不敢来逼问她。
吃完这餐饭,兰疏影回到驻地,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她去地牢把孙绮梦提了上来。
六年的拘禁让孙绮梦彻底失去光彩,就像一只松弛倦懒的地鼠,她惧光而臃肿,步履蹒跚,始终低垂着头不敢见人。
兰疏影扭着她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这张易容成独孤耀的脸,“孙绮梦,最近过得怎么样?”
孙绮梦听见她说的第一个字就开始发抖,拼命捂着耳朵尖叫,眼睛闪躲,不敢看她。
无趣,已经吓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她还没自我了断?
兰疏影失望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