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葭决定袖手旁观。
小丫鬟却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道:“老夫人和四太太过来了。”
这下子想躲开也不成了!
闵葭硬着头皮在二门迎了郭老夫人和周少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郭老夫人目光税利地瞥了闵葭一眼,道,“大郎呢?嘉善呢?”
谁知道把儿子当眼珠似的袁夫人见程许忤逆自己竟然会动手啊!
闵葭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在郭老夫人面前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色,低头恭声道:“公公那边已经让人去报信了,还没有回来。相公和婆婆在书房……我们都不好说什么……”
郭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微凉。
因为婆婆发了脾气,和丈夫有了争执,为了不得罪人,又事关重大,不能任由两人争执下去,就怕惹祸上身般站在外面避风头……这虽然是最明智不过的作法,可郭老夫人想到周少瑾每每遇到程池有什么事时的鲁莽,突然对这样的明智心中生愠起来。
而闵葭想到刚才母子之间的对话,忙亲自隔着帘子喊了声“祖母过来了”,撩了帘子。
周少瑾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袁氏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戒尺丢在地上,一个人红着眼圈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程许跪在袁氏面前,头发有些凌乱,表情冷漠,青色的杭绸直裰穿在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外伤。
郭老夫人忙心痛地去扶程许,扭着头对袁氏道:“他也是娶了媳妇、有了功名的人,你就是要教训他,也不能像教训不谙世事的孩童般地打他板子啊!快起来,你是读书识字的人。天地君亲师,怎么能惹了你母亲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内宅的事也处置不好,更何况朝廷大事?你现在也不是孩子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那个时候,你都应该分清楚才是……”
站在屋外的闵葭有些惊讶地望着周少瑾,也不由地重新打量着周少瑾。
她穿了件湖蓝色的素面褙子,只在衣领和袖口、下摆处镶了道宝相花的襕边。脸儿粉粉的,剪水明眸,比那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如果她知道程许是为了她才放弃考庶吉士的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闵葭猜着。
周少瑾却退后了几步,低声向她解释道:“爷儿的脸面要紧,我就不进去了。”
按理。周少瑾是她的婶婶,周少瑾不进去,就得有个人陪着,正好闵葭也不想进去——她不想听程许和袁氏母子之间的糟心事。闻言压低了声音,道:“婶婶说得有道理。我陪着婶婶去茶房里喝杯茶吧?”
周少瑾点头。
不管程许是铁了心不去考庶吉士还是激愤之下的失言。这么大的事,程泾也好,程池也好,甚至是程劭。都会过来劝他的,她无意搅和到其中去。
两人去了茶房,闵葭命丫鬟拿了茶具出来,亲手给周少瑾泡功夫茶:“……我们福建那边出的都是大叶茶,叶茶也是长在树上,不像江南的茶叶,都生长在低短的小树上,所以我们那里出的茶都经泡,泡个七八泡的茶很多,而且每泡茶的味道都不一样。婶婶难得来趟杏林胡同,不妨尝尝我泡得茶。”
“多谢!”周少瑾微笑着和她寒暄。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仆妇高喊的通禀:“大老爷回来了!”
“二老太爷过来了!”
“四老爷过来了!”
闵葭苦笑,歉意地对周少瑾道:“为了相公的事,让大家都拖步了!”
周少瑾笑笑没有说话。
她和闵葭之间,最多也就能说说吃穿嚼用,这样的话题还是最好不提。
事情一直闹腾到了掌灯时分,程泾、程池、程劭、郭老夫人轮翻上阵,什么话都说了,程许只有两个字“外放”。
几个都难掩失望。
最后还是程池道:“反正考庶吉士还有几天,先帮他把名报上。”
如果实在不愿意去考,到时候再寻个缘由就是了。
可若是这个时候不把名报上,等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在程家叔侄兄弟都是两榜进士出身,朝中不是同年就是同窗要不就是同年的同年,同窗的同窗,拐弯抹角地总能找到关系不用程许出面也能把名报上。
谁知道一直沉默不语地程许却瞬间额头青筋直冒,赤着眼睛道:“我不想留在京城,不想留在这个家里,您们为什么还不明白?我不要你们给我报名,我不要你们给我找关系走后门?!”
屋时顿时沉寂下来。
程池面色严峻,冷冷地道:“你是想跟我们说,你不想依靠家族的力量,决定赤手空拳地走出条自己的路吗?”
那和出宗有什么区别?
“不是,不是。”程许眼角有水光闪动,道,“父母的养育之恩怎能不报?家族的栽培之恩怎能忘记?可我真的不想呆在京城了,不想让母亲伤心——母亲总是想着让我三元及第,想让我拜相入阁,想让我青史留名……我若是做不到,她就会悲痛绝望,痛哭流泣,让我做这,让我做那,好像我活着,就是为了三元及第,就是为了拜相入阁、青史留名似的……只要是与这些无关的事,她都会阻止,都会让我舍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说着,目带哀求地望向了程池,“池叔父,您说过,我若是金榜题名,能做的事就很多了!我不求别的,我只求外放!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