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厨房,张驰站在院子里,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一时有些出神。曾几何时,自己竟然成了富人。住着宽敞的房子,窗明几净,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想起从前,这样的人生真是想都不敢想。
升到了统制,张驰现在一月薪俸五十足贯,养活这一大家子绰绰有余。不过王宵猎不鼓励聚族而居,鼓励小家庭。现在各个方面,都是小家庭更加有利。便如张驰,住的是官家的房子,正房上下两层一共六间,东边耳房是厨房,西边耳房是杂物间。正房前面一个约半亩的院子,种些花草和蔬菜。小家庭夫妇二人带孩子很舒适,父母同住也可以。但若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就有些拥挤了。
王宵猎治下的文武官员,住的大多都是这种官舍。如果不住,一个月给一两贯钱补助,自己出去租房子住。官员住的地方,用补助能租到的房子,比官舍可就差得远了。
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赋税基本都是按小家庭算的。如果大族聚居,不分家财,每月光计算赋税就能烦死。宋朝本来就不流行大家族聚居,加上政策因素,孩子长大分家迅速流行。
太阳落下去了,最后一抹霞光慢慢消失。院子中吹来清爽的人,让人心旷神怡。
定娘拿着新摘的黄瓜等几样蔬菜,到张驰身边。低声道:“舅姑从乡下到新野这么个地方,一下子哪里能适应?你不要跟他们吵,顺着就是了。”
张驰道:“我也没吵什么,只要他们安心就是。只是,唉——”
说到这里,张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定娘道:“不要说舅姑二人年纪大了,就是我,到这里也几个月不习惯。新野住的多是军官,要不就是商人,东西确实贵。比如吃的,一碗馄饨,别的地方十文钱,哪怕是襄阳不过十五文。新野这里就要二十文。刚到这里的时候,我茶饭不思,觉到睡不好。心里想世上哪里有这种地方?卖这么贵,哪个人会去买?实际上呢,人家生意好得很。时间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张驰道:“新野周围的百姓少,东西自然贵。”
定娘摇了摇头:“官人,不是这个道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们这些军官,月月都发实钱,还无法让家眷住这里,钱不花留着干什么?便如你们几个相好的军官,只要不在军营,每次都要饮酒。平常的人家,哪里敢如此破费?有你们这些人在,新野的东西不贵才没有道理。”
张驰听了不由一愣,这倒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王宵猎军中的军官普遍年龄不大,很多统制一级的将领才二十多岁。他们不许养家妓,不许雇佣奴婢,周围的酒楼连个唱曲的都没有。更加没有赌博,钱发了除了吃喝还能够干什么?这些军官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连带着物价也涨上去。
定娘道:“此次你要去整编军队,几个月回不了家,我便干脆回乡养胎了。如若不然,你不在家我在这里如何待得下去?回了家,花费少了,终日日子还过得开心。”
张驰道:“在这里你过得不开心吗?看你忙忙碌碌,也没有什么心事。”
定娘笑道:“你在这里,我自然就在这里。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过下去,有什么不心的?好了,你也不要多想。等到回来,孩子也该出生了。那时候我们开开心心过日子。”
张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定娘就从一个有点羞怯的乡下小女孩,成长为一个贵妇人。现在不管说话做事,都落落大方,再没有从前的影子。
五郎里里外外转来转去,终于转得累了。拿了个甜瓜,跑到张驰身边,道:“二哥,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怎么要出去几个月?最近又不打仗?”
张驰道:“军队为了打仗,平时也没有闲的时候。一年之中,总有几个月不在家。”
五郎道:“如此说来,当兵也没有什么好。经常不在家,不是好事。”
张驰道:“当兵是保家卫国,可不是小孩子玩闹。为了战场上能打赢,平时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流多少汗,怎么跟平常的百姓比?想当兵,就不能够怕吃苦。”
五郎道:“现在北边到处是金贼肆虐,也不见你们去打。保家卫国这话,骗小孩子吧?”
张驰正色道:“正是金兵肆虐,我们才要时时训练,保持警惕。等到练得好了,自然就会把金贼赶出中原!打仗可不是小事,不是想打就打的,总要找机会才对。我当兵不到三年,战场上与金兵搏杀几十场,论军功才做到统制。你小孩子,可不要乱说!”
见张驰的表情严肃,五郎不敢再说。所谓童言无忌,这些小孩子聚在一起,平时什么都说。五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随口向哥哥提起。
过了一会,五郎又道:“二哥,你现在赚钱多吗?”
张驰道:“还好。你问这个做什么?爹爹妈妈给你的零用钱少吗?”
五郎道:“不是。我们村里也办了个村学,教人识几个字,学些书算之类。我资质平平,学得可不太好。听说邓城县的城里,有人开了个要出钱才能上的学校,里面教的可好了。我想到那里面去学,总能学些东西。听人说,现在学得好了,可有许多好活计。”
张驰道:“这是好事啊。只要你愿意,我出钱送你去学!对了,学成了你想做什么?”
五郎道:“襄阳城里开了一个专门教人做农机的学校,我想考到那里去。前些日子有人拿着农机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