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刚才孙子出事时的慌张和六神无主截然相反,文王爷此时却显得无比镇定。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心里的某块大石头落地了—好像他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王爷胖胖的脸上露出了冷笑:“哼哼,不错啊,这群藏在地沟里面的老鼠和臭虫终于冒头了!我就说么,这么好的、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呢?!”
文视理一转头,对身边一个魁梧的随从命令道:“猛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去把护场队拉起来!棍棒都给本王拿起来!不只是护场队,现在在场子里的还能动弹喘气儿的,全都给本王抄家伙上!”
“把前一阵子打制的那些拒马都抬出来,把门口给我里三层外三层堵好了,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进来!”
“剩下的人,照顾好伤员和妇孺!尤其看好了我孙子!快把王孙抬到后面去!”
文视理一边像大将一样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一边顺手拎起了摆在棚子一角的、足有手臂粗的柳木棍。
“李主管,你之前囤的那些红粉儿白末儿,就别藏着掖着了,也该拿出来了!”
“得嘞,王爷!马上安排!”李长亭立刻回应。
李主管又转过身来推了兰望一把:“你和祖尚书带上二十来个人,去那边的棚子里,那里有四台消防水车,你把它们推出来,用最近的锅炉给水车的水箱里灌满开水,然后推到门口!”
“嚯,你们这儿的设备挺齐全啊?镇暴设备和人群管制器材都有!”兰望一看工坊的人早就有应急预案,本就不怎么紧张的他更加放松了,又开起了玩笑“红粉白末都是什么啊?不会是毒品吧?”
“嗨,也没有多高级,就是辣椒末!这是红粉;白末是生石灰末,当然不是氧化钙,只是一种性质类似的非金属氧化物。”大战在即,李主管都不忘了拽两句化学,“这玩意遇水发生反应,能快速放热,就当它是氧化钙了。咱们先用辣椒粉喷他丫的,要是还不抱头鼠窜,就直接扔石灰包,迷他狗日的眼睛,最后再喷开水浇一浇,烫也把它烫熟了!”
兰望一脸坏笑:“行,算你狠!”
与此同时,文佳工坊大门外。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渍、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一个裹在破布里的婴儿,状若疯癫地嚎啕道:“这让人怎么活啊!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母子”身边还有几个穿着类似的女人,有老太婆也有少妇,有的手里还牵着正在抹鼻涕的小孩。在她们周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围着数百人,全是文佳工坊周围棚户区贫民窟里的住户。
“这文佳工坊挤垮了我们家的铺子、气死了我公婆不说,还要让我男人去给他们做工!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拿不到几个铜子不说,这次竟然被那杀千刀的掌柜喂给了妖怪!”女人演技炸裂,痛哭流涕的火候拿捏的很准,把现场的气氛渲染的恰到好处,“说是什么要造烧烧火就能自己动的机器,可那东西还不得用妖怪推动!可怜我那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丈夫,就这么给献了祭!”
“我孩子才不到一岁!谁来还我孤儿寡母一个公道!!”“母亲”仰天长呼,状若泣血。
“还我丈夫!还我儿子!”
“把我们家的男人还给我!”
“刮地三尺的老财!敲骨吸髓的畜生!还我们血汗!”
“还我们血汗!”
“交出妖怪,惩办凶手!”
“母子”表演完,自然就该轮到她们身旁的这些“配角”粉墨登场了。几个老少女人又是哭又是叫又是骂,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不绝于耳,不明就里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来到了修罗地狱!
她们这一哭,悲恸的情绪就像传染病一样在文佳工坊大门外的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一时间人群中的啜泣抽噎声此起彼伏,不久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工坊外面仿佛在上演一场苦情戏的女声大合唱。
男人们也被这种情绪所影响,不少青壮年男子被愤怒烧红了眼睛,像被红布撩拨的不能自已的公牛那样粗重地喘着气,拳头都被握的嘎嘎直响,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身边人的心跳逐渐加快。
“兄弟姐妹们!咱们不能就让那文老爷还有他招来的外藩蛮子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咱们得给巧匠街这么多父老乡亲讨一个公道!”
“对,讨一个公道!”
藏在人群里的煽动者觉得时机已到,立马开始蠢蠢欲动。
“让他们把上次打人的那几个恶棍都交出来严办!”
“交出那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恶棍!”
“把那些外来户都赶出去!”
“还我产业!还我差事!还我血汗钱!!”
“祛除邪魔!砸毁妖器!烧净牛鬼蛇神!”
一大群怀着不同目的和诉求聚集到工坊门前的人愤怒地高喊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口号,形成了一锅稀奇古怪的大杂烩。
人越聚越多,呼喊的声响越来越大,狂暴的情绪不断升温。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暴民们狂吼乱叫着不断向工坊的入口压过来,势头锐不可当,文佳工坊那用木料拼凑起来的并不很结实的大门就好像海边的一座破旧木屋,在吼叫的狂风和咆哮的巨浪不断侵袭之下摇摇欲坠。与此同时,衣衫褴褛的暴徒们还源源不断地从巧匠街的各个角落里涌出来,悄无声息地汇入正在工坊大门口肆虐的浊流中。
另一边,工坊大门里,上百个精壮汉子身披藤编的护甲、戴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