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手里捧着沉甸甸的文件袋,低下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他在想着自己的事,不经意间撞到了走在身旁的唐心身上。
“对不起。”赵铭回过神,表情有点儿尴尬,“我...我走神了,没顾上同你说话。”
“没关系。”唐心小嘴轻轻一抿,“这么安安静静的走着,也挺好的...”
略一停顿,她又缓声道:“赵铭,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在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你尽管开口。”
“嗯,谢谢。”赵铭在车边停下脚步,打开车门将文件夹塞进收纳盒。
他一只手撑在车门上,犹豫了一下:“那个...”
唐心抬起俏脸望着他:“想说什么?”
“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吧。”
赵铭皱了下眉:“是这样,我父母生前在燕京医科大学任教,他们所参与科研计划的项目负责人叫卢金波,也是那所大学的教授。在我家出事之前的几年,卢金波因为贪污罪被判入狱,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服刑。”
唐心何其聪慧,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这个人?”
“是,我想见他。”
“这不难查。”唐心点了点雪白的下巴,“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谢谢。”赵铭也知道,这并非太困难的事。
他将之托付给了唐心,而没有去找柳菲菲,原因有二。一,柳菲菲太不靠谱了;二,唐心以自己的身份行动更方便一些,能够掩人耳目。
“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好好休息。”
“嗯吧,拜拜。”唐心轻轻应下,挥了挥玉手。
赵铭坐进车里,目光透过车窗望着面前的女孩儿。
他一直都认为唐心有源自于骨子里的暴躁和粗心,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才发掘到那宛若涓涓细流一般的细腻和温柔。
赵铭冲着窗外点了下头,而后发动车子开走了。
他装模作样的将车开出小区,身体忽然难以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劳斯莱斯曜影在马路上拐出了一个凌乱仓促的弧线,最后停在了街边。
赵铭拎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大半瓶水,坐在驾驶位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如果真相注定鲜血淋淋,为什么还要去追根究底?是源自于心底的不甘,还是天性偏执的自虐?
唐敬梓讲述给了赵铭另外一些事实,它们从未被记载于任何文字材料之上,但却无比新鲜的存活于这名老刑警的头脑之中。
“如果不是面对你,我宁愿将这些东西带入棺材。”他这样说道。
怪诞、诡异、离奇,这更像是街边猎奇杂志中,一个极端不可思议的小故事。
十三年前的那个7月31号,天气格外闷热。
时任燕京市刑侦局长的唐敬梓处理完最后一份材料,放下钢笔,抬起头看了看时间。
摆在他办公桌上的小闹表被做成了卡通样式,那只浅粉色的小兔子竖着长长的耳朵,两只爪子抱着质地有些粗糙的塑料表壳,露出夸张的笑。
这种幼稚的玩意儿摆在沉闷的办公室里平添了几分格格不入的意味,但它却是唐敬梓的心头宝。这是唐心在一次市级的诗朗诵大赛上获得的奖品,小丫头将之作为礼物送给了父亲。
唐敬梓每一次望向这件礼物,眼前就能浮现出女儿天真烂漫的笑容,心底渐渐升腾起暖意。
不要小看这丝丝温暖,到了他这个年纪,每日挣扎在冗杂乏味的工作之中,早已褪尽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亲情和责任,已经成为鼓舞他继续坚守下去的两大支柱。
现在,表针指过了夜里十二点半。
唐敬梓擦了擦无意中沾在手指上的黑色墨水,将材料塞进资料袋,然后放入抽屉。
他扯了扯衣领,轻轻舒了口气。下个月他就将接受再次培训,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假,于三月后调入中央警部刑侦司任副司长,今晚处理的这份材料,极有可能成为他在燕京市刑侦局局长任上最后一份移送检方起诉的案件。
无论如何,这都将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
但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夜晚将比想象中来得更加刻骨铭心。
文件归类、摆正椅子、拎起公文包、熄灭台灯、走出办公室、锁门。
一天的工作结束,唐敬梓下班了。明天是星期六,他可以睡个懒觉,下午陪老婆去超市,晚上陪女儿去上舞蹈课。
人到中年,生活不过如此。
他下了楼梯,门口的值班警员和他打招呼:“唐局,这么晚才下班啊?”
“嗯,有件案子比较棘手,刚刚处理完。”唐敬梓点了下头,“你们也辛苦了。”
“轮班嘛,一个月才两三天,同您这成宿熬夜的比不了。”
“呵呵,毕竟是年轻人啊,我先回去了。”
“唐局路上小心。”
“嗯。”唐敬梓出了燕京警局,开车回家。
那一年,燕京房地产均价五千块一平,即便是在城市中也存着在大量的低矮民房,更不要说是郊区地带。过了晚十点,街道上就已经是冷冷清清,来往的车子很少。年轻人喜欢染花花绿绿的头,穿十几块的廉价花衬衫,买上几瓶一块三的啤酒,蹲在夜总会的灯光下抽烟聊天。
十三年后,燕京市中心的房价每平方米飙涨到十万以上,黄金地带更是二十万一平米都挡不住。城市高楼林立,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行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