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彤跟着狱卒,走在阴暗污浊的牢房甬道内。沿路上的牢房里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惨叫,还有那些不怕死的喊冤声此起彼伏,震得人心中一阵阵发紧。
身后的流苏似乎察觉到管彤的不适,上前一步扶住她。流苏关切的动作让管彤心生感激,同时想起了另一个同样关心过她的人。她平生只进过两次大牢,所以印象难免深刻些。管彤安慰了自己一句,放开这个念头,继续往前走。
钱修盈的牢房要拐过甬道到另一边,那里似乎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因为那边的牢房都是单间,铁栅栏更粗,铁链子也更粗。钱修盈是东厂抓的人,自然要重点看守。
管彤他们到的时候,钱修盈正坐在破床板上发呆。他显然没有想到管彤能来看他,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流苏等狱卒开了牢门,递给对方一锭银子。等狱卒走到远处,她才护着管彤进了牢门。
“表哥,你受苦了!”
管彤上前几步,帮着钱修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发自真心的说道。
她虽然与钱修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通的缘故,这个表哥仿佛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总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钱修盈见狱卒走了远了,这才焦急的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没事儿,你快回去吧。”
管彤却不高兴了,“表哥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莫要小看了我,我可是能帮大忙的。”管彤边说边赌气的坐在床上,似乎钱修盈再赶人她就赖着不走了。
钱修盈一边无奈一边又心中感激,忙抓紧时间说道:“好吧,既然你来了,见一见也好。回去告诉祖母,就说我没什么事儿,等他们查清楚了,就能放我回去了,叫她老人家别担心。”
“行了,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被东厂的人抓走,就算我说出花儿来,外祖母也是不会相信的。时间紧迫,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吧,我们也好知道如何救你。”
管彤说完,紧紧的盯着钱修盈的眼睛。见他眸子闪烁,似有千言万语不能言说,心中当即明白,这个案子果然是有隐情的。
她拉住钱修盈的胳膊,不容他躲闪,强硬道:“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你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肯说,让我们怎么帮你?”
钱修盈低下头,却是半晌无语,看得管彤心里起急。
“表哥,你可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是外祖母心尖尖儿上捧大的人。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她老人家为你牵肠挂肚、伤心难过?”她见钱修盈抬头想反驳什么,忙打断他的话道:“别说什么让我们替你尽孝之类的话。你是你,我是我。我就是再孝顺,也代替不了你。你自己的孝顺自己尽去。”
她的话说的硬梆梆的,噎得钱修盈把到了嘴边的反驳之辞生生咽了回去。就听他叹息一生,幽幽说道:“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事儿太大了。我若说出来,不只救不了我,还要把整个钱家,甚至连你也要一起拉进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的对管彤说道:“表妹,还记得我那晚跟你说的话吗?”
见管彤点头,他才接着说道:“我的事儿你不要管了,让二叔三叔也不要管。你们马上回去,带着一家子躲到乡下去住。万一……万一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按我说的,去宣府,投靠宣大总督府。”
钱修盈说完,用力把管彤二人推出牢房,关上了牢门,背转身去再不理会她的呼叫。
“表哥,表哥,你不要这样,我真的能帮你。你听我说,我认识京里的贵人,可以帮你洗刷冤屈的。表哥……”
钱修盈猛然回过头,他的双眼赤红,显然正努力的压抑着痛快的情绪。
“妹妹,快走吧!我的事儿任谁也是解不了的。我如今只盼着莫要连累了全家,就是万幸了。你回去掂量着给祖母他们说吧,只当我已经死了,谁也别来救我,千万记住,别沾此事。”
钱修盈说完,大声喊着狱卒,让人把管彤二人拉走。
管彤看着钱修盈决绝的表情,知道他心意已决,恐怕多说无益了。她扒着铁栅栏,对钱修盈说了最后一句话:“表哥放心,我会按你说的做,把外祖母她们送到乡下。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管彤说完,再不理会他焦急的神色,带着流苏转身离开了。
望着管彤单薄瘦弱的背影,钱修盈的眸子里,留下两行苦涩的泪来……表妹,有你这句话,表哥此生无憾了!
离了大牢,管彤带着流苏拐进一个无人的胡同里,靠着墙面发呆。刚刚表哥的态度太奇怪了,这件事儿恐怕真的不简单,她要好好想想才行。
表哥刚刚的话里似乎什么也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此事由东厂参与,此事内幕重重,此事关系重大,此事他知道实情却不能说,此事宣府的宣大总督可以依靠。
管彤闭上眼睛,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若是以前的她,营救表哥不在话下。可是如今的她,换了身份,换了样貌,她真的还能帮到表哥吗?她真的有必要冒险去帮助这个人吗?
忽然,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就在不久前,表哥站在自家的外厅里,身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柔声说道:“傻丫头,莫哭,有哥哥在!”
虽然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那种情形,那种动作,那种声音,一下子钻进她的心窝里,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