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的丫头叫榴莲,她瑟瑟的缩到一旁不说话,恨不得二太太能彻底忽略了她,只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便听到一声带着些微绵软的声音道:“这大白日的,二婶莫不是还贪睡不起呢。”说罢由低低笑出了声来,“这样可不好,白日睡多了,夜里可就容易浅眠。”
即使是低笑,那声音里也是带着些软。
是啊,大奶奶自小在南边长大,虽然在京中定居几年了,京中的官话也说的准,但是嗓音里还是带着南边的细腻。
不过仅仅只是声音听着软弱可欺罢了,榴莲可忘不了就是这位模样看上软弱可欺的大奶奶,在刚刚接管府中管家权利的当月,便大刀阔斧的换了人。所有对她表现出不满的下人,即使是世代在这府中的老奴,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能打发的都打发了,不能打发的都送到了庄子里。
她像是在这府中无所顾忌,也不怕那些长期管库房和账房的嬷嬷和管事娘子们撂手不干,因为大奶奶带来的陪嫁足以轻松的接管这些。那些人撂手不干,还正好让大奶奶寻了由头呢。
紧紧半年时间,这府中治下便严谨了起来。当值时耍赖偷懒,吃酒赌钱的婆子们都不敢放肆了,府里也比二太太管家时太平多了。
如今这府里,倒真是大奶奶说了算了。后来大爷又被封了世子,将来袭爵更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她还记得是最热的七月,大奶奶又跟着大爷去了一趟护国公在的主院,后来不知怎地,连大部分下人的卖身契都交到了大奶奶手里。
想到卖身契,榴莲的背后一凉。
她虽然是西院的二等丫鬟,但是这偌大的西院并不都是二房的。当初她只是在这西院里当值,是二奶奶肚子显怀之后嫌自己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够,二奶奶又把自己院子里几个得力的丫鬟拨了过去,这才又在西院里提拔了几个上来。
每个院子里主子的丫鬟都是有定例的,即使二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去伺候二奶奶去了,却还是算二太太屋子里的。像她们后来提拔上来的一批,根本就不算是二太太院子里的,这卖身契,可是还攒在大奶奶手里呢。
想到这里,又想到方才在外面模样温和的大奶奶,再面对怒气冲冲的二太太,榴莲似乎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垂着头,还是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却是轻声重复了一遍:“二太太,大奶奶在屋子外面等着呢。现在都已经快到申时了,若是下人碎嘴说您这个时辰还睡着,可是又有闲话了。”
齐氏瞪圆了眼睛不说话,倒是齐氏身边的大丫鬟特意多看了一眼榴莲。
“就说我病了,困的很,不见。”齐氏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黛玉就在外间,自然是听的见的。
齐氏就是要黛玉听见,她是长辈,她说自己病了不见人,黛玉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如今看到黛玉就觉得头疼,总觉得她每次来西院都是不安好心。
想到这里,齐氏便得意洋洋的督了一眼榴莲:“还不出去,就把我方才的话跟大奶奶说一遍。”
齐氏身边的丫鬟在齐氏提高声音说自己病了不见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她督了齐氏一眼,又正好瞧见齐氏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暗骂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也真亏得这府里只有齐氏这么一位夫人,不管怎样,这内院里的姑娘丫鬟们都是要容忍她的。若是那和佳公主还在,齐氏恐怕被吃的连渣也不剩。也难怪当年二房被大房压的死死的,有齐氏这样的主母在,怎么斗的过深宫里出来的长公主。
不过那和佳公主总算成为过去了,也幸亏二奶奶进了府,不然二房只怕要穷困潦倒度日了。
那丫鬟暗中翻了个白眼,这才道:“太太,您忘记了,早上咱们才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只是开了一张滋补的方子,还去库房里领了不少燕窝和雪蛤,大奶奶可是过了目的。”
齐氏挣扎良久,这才让那大丫鬟帮着自己把身上那身崭新的衣裳换了,又换了一套去年做的,如今只是半旧的长裙,这才示意榴莲把黛玉请进来。
那大丫鬟嘴角勾起一抹笑,说这齐氏蠢,她对银钱这方面可是精明的很。如今大姑娘马上要出阁了,二姑娘又在备嫁妆,齐氏这段日子可是逮到时机便要在在大奶奶跟前哭穷呢。
不过想到那位年纪尚小,做事却是八风不动的大奶奶,那丫鬟心中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按照前几次的接过推断,二太太这次恐怕还是会无功而返。
那丫鬟朝站在齐氏右侧的那穿藕荷色长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是她要留下来伺候的意思了。
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拿穿藕荷色长裙的丫鬟便道:“太太,奴婢去送茶上来。”
齐氏厌恶的看了帘子一眼,她虽然对黛玉没有好脸色,但是客人来了自然是要人奉茶的,便蔫蔫的点了点头。
榴莲这边便赶紧掀了帘子让黛玉进屋,她想的清楚了,行动上自然就比之前殷勤一些。黛玉微微驻足打量了一眼榴莲,便抬脚进了屋子。榴莲心中一喜,正好见到齐氏屋子里的大丫鬟掀帘子出来,连忙收敛了神色。
“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何事?”齐氏还是有些不高兴,语气里便带着几分僵硬,但是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旧衣裳,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盘算,便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算了,你先坐吧。”
黛玉倒是满含笑意的打量了一眼齐氏身上的衣裳,她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