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由两个宫女陪着,一路尾随抱琴行至凤藻宫。
贾元春自然是先前就得到消息了,抱琴被两个宫女扶了下去,黛玉便由守在殿外的一个宫女带路行至内室。
毫不意外,贾元春如今便是以柔弱示人的,黛玉站在帘子外面,听旁边的丫鬟传了话,里面才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见外的,妹妹快进来罢。”
黛玉见一旁的宫女对自己投以一抹善意的笑,便静静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下了,黛玉便亲自打了帘子进去,便是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她看了一眼放在外间紫檀镶理石桌,桌面上的香盒正升腾起屡屡细烟。黛玉素来便不爱熏这种浓郁的香气,便绕远了进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是一张雕花细木贵妃榻,贾元春半躺在榻上,身上充斥着一种慵懒。
黛玉迎头便拜,贾元春还未等黛玉跪下去,便急忙说道:“妹妹可千万别多礼,我请你过来,是陪着我说说话。咱们是表姐妹,若是你再这般多礼,便是跟我见外了。”
黛玉笑了笑,脸上显出几分局促,这才依了贾元春的意思起了身。她头一次见贾元春,自然是小心的看了榻上的人一眼。
贾元春过了双十,在黛玉看来,便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岁月给了她沉淀,却没有完全带走她眉眼间的稚嫩,像一支雨后的秋海棠,清新且妖娆。
黛玉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贾家执意把贾元春送进宫了,若是单论长相来说,贾家的姑娘中,贾元春便算是佼佼者了。她生的这般样子,又是嫡长女,难怪贾家想争一争了。
“妹妹快坐下吧,人都去哪儿了,快上茶!”后面的这句,贾元春声音提高了一些,却冷不防吸进去一口冷气,倒是轻微咳了几声。
黛玉应了,瞧着美人榻旁边放了一张小杌子,足足比榻上面矮了三寸有余。
她在家中可以坐在林如海和贾敏身下,那是因他们二人是她的生身父母。黛玉想了想,便寻了靠近美人榻的一张珊瑚圆椅上坐下了,这才拘谨的低着头不看贾元春。
“我方才弹琴,到一半弦断了,又想着妹妹就在这宫中,我倒是不能和你说话,一时便感伤了起来。自从有了身子之后,这脾气也古怪了起来,定是要抱琴去寻了妹妹过来说话。听回来的宫女说是抱琴掉进了水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上茶的宫女把茶盏放在黛玉手边退了下去,贾元春这才问话了。
黛玉往旁边一看,果然角落里放了琴,琴弦断了两根。
贾家的四个姑娘,身边跟着的大丫鬟名字也取的有趣。抱琴,司棋,侍书,入画,恰好这些姑娘们擅长的便是对应的一项,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后特意改的。而贾元春的丫鬟名抱琴,贾元春必然是擅琴了。
只是这断了线的琴摆在这里,更像是特意做给人看的。
黛玉少不得又把先前跟嘉阳公主说的话重新跟贾元春说了一遍,贾元春见黛玉神色淡淡的,心中倒是有些惊疑不定了。
她皱了皱眉头,心中重新梳理了一遍,便怪抱琴成事不足。一时想起阮皇后,一时又想起皇贵妃,一时又想到静妃,心中倒是千回百转了起来。
她这次跟皇后投诚,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个。
先前她被今上提了份位,阮皇后便开始对她不冷不热了。如今有了身孕,在这样的深宫中,若是没有依仗,结局一尸两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跟皇贵妃一脉搭不上边,便只能靠着皇后娘娘了。
她还要靠着肚子里的儿子挣前程,她知道自己没有本事争什么,但她若是一举得男,将来少不得是个王爷。将来赐府另住,她便是太妃了。
虽然如今最得宠的是皇贵妃以及静妃,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今上对大皇子还是器重的。她想重得阮皇后的信任,便咬牙应下了这件事情。反正阮皇后是想把西宁王世子和黛玉绑在一起,黛玉能嫁进西宁王府,对她和贾家都没坏处。
但是谁能料到抱琴居然失了手,皇后娘娘竟然也失了手。皇后娘娘想一石二鸟给静妃下绊子,继而敲打皇贵妃。但是这天家的事情诡谲难辨,将来笑到最后的是皇贵妃也说不定。好在抱琴也不是个蠢的,没有把静妃拉下水。
贾元春目光沉了沉,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自己腹部。每当她这般做的时候,便感觉身上多了一股能是她安心下来的力量。
只是黛玉既然获救了,必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为什么表面还是这般的风平浪静?
贾元春狐疑的看了黛玉一眼,还是等着抱琴缓过来再仔细问问,便不再围绕着这件事情打转。
在贾敏来接黛玉回府之前,贾元春倒是真的在跟黛玉话家常,一时说起贾母已经贾家的姐妹们,一时又说起贾家省亲时建造的那座园子,最后又说起了贾宝玉,又说倒是可以让林如海空闲的时候点拨贾宝玉几句。
贾家一家子的男人,没一个靠的住的,贾元春在宫中恐怕也是步步为营活的小心翼翼。有时候想起来,贾元春自幼被送进宫中,在三皇子府被冷落,再一步步在深宫之中暂露头角,这其中的波折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只是可怜归可怜,现在这个可怜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便不顾她的死活,可怜也多了几分可恨。
黛玉机械性的应着贾元春的话,态度既不显得热络,也不会刻意冷淡。直到外面有传阮皇后打发了轿子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