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入长安之后改封号为代王,如今又被立为储君,他今日刚进入殿中便听到李亨与李辅国的笑声,上前去拜见父皇,又口称李辅国为五郎。
“父皇和五郎刚才因何事高兴发笑?”
李亨坐回到榻上,扶着肚皮笑道:“李嗣业觊觎杜乾运之女美色,竟不顾杜九娘与刘长卿婚约在先,强行下聘礼抢夺,引得长安人议论纷纷,故而发笑。”
李豫点头略作思虑,开口说道:“昔日秦国大将王翦率三十万大军攻楚,屯兵边境迟迟不发,为解始皇疑心遂讨要美女金钱。汉丞相萧何为解刘邦疑心,刻意贪污国库。儿臣猜想李嗣业此举,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帝眼中闪烁光芒,手扶着酸麻的大腿说道:“我儿说的没错,王翦自污是为了秦灭六国的大业,萧何自污是为了成全君臣之义,而他李嗣业自污,就只是为了苟全性命而已,也真难为他能自损名望,朕或许可以让他寿终正寝。”
李豫又叉手说道:“儿臣还以为,能自损名望之人,并不可憎,真正可憎的是那些沽名养望之人。就如叛贼安禄山昔日以大善自居,开设粥厂,救济贫民,收养孤儿数千,使幽燕千里之地皆以为他是圣人。等原形毕露之后却率暴兵南下,攻城掠地屠杀百姓。又如汉之王莽,养望杀子,极尽伪善之能事,最终却叛逆谋位,落千秋罪名。”
李亨又笑道:“善,我儿熟读通典史书,聪慧非凡。昔日你与李嗣业也曾齐讨叛军,共同进退,应该到府拜贺。待他成婚之日,携带礼物替朕略表心意。”
“儿臣遵旨。”
……
无论言官们如何上疏弹劾,长安学子们如何奔走相告,文人们如何唾骂,皇帝一概置之不理,下旨批复说这是大臣的私事家事,朕不愿意过多问责。
至德二载的五月初,经过一系列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后,已经年逾不惑的李嗣业终于要将长安第一美人杜九娘收入帐下。
杜九娘的本名叫杜若,但凡女子有姓名的,大多出身名门闺秀,韦与杜乃是关中大姓。若不是因为杜乾运这一脉依附杨国忠,他们家断然不会没落至此。除了几个杜家人以为依附李嗣业可以获得荣华富贵外,许多人对此事是表示唾骂的。还有更多人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天底下以势压人的事实在太多了。若不是因为杜九娘号称京城第一美人,苦主刘长卿乃是长安诗坛新秀,也根本不会掀起如此多的风波。
这一日李嗣业穿着吉服,端着酒盏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贡献了这辈子最僵硬的笑容。眼前的这些宾客,口中说着恭喜祝贺的词语,脸上深藏着艳羡还有对sè_láng的鄙视。每个客人都戴了一张面具,笑着恭维主人,但不影响他们对主人人品的唾弃。
还有少数人脸上带着或同情或佩服的复杂神色,从案几前站起来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一一饮下。
门外管事高声参赞储君驾到,李嗣业又与一帮客人去恭迎太子,李豫温文尔雅地恭祝贺词,又宽慰了他几句,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入夜之后,宴会场地的案几上杯盘狼藉,大多数客人都告辞离去,李嗣业酒醉醺醺地推开了洞房的房门。
身穿绿衣的杜九娘头上遮着盖头,手中撑着团扇,听到脚步声掀掉盖头,猛然从头顶拽下发簪抵住自己的脖颈,瞪着通红的眼眶惊怒道:“休要过来,否则我将死于此地。”
李嗣业拖了一个绣墩坐在她对面,凝视了她半天,只看得杜九娘心中发毛。
他点了点头说:”确实是秀色可餐,天香国色,让人垂涎三尺。不过你只要应允我一件事,我保留你……白壁之身,文雅点儿是应该这么叫吧。可能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许用不了一年,我还能让你和刘长卿见面,让你们两个团圆……”
……
从至德二年春天到秋季,唐朝廷对叛军没有进行任何进攻行动,李亨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在加强对太上皇权力的限制和回收,一些天宝老臣纷纷被贬,各个节度使翘首以盼,却迟迟得不到长安的旨意。
李嗣业每日活动依然是饮酒,斗鸡,身体似乎日渐虚弱。
李亨时常将他叫到宫中奏对,或提起要他重新担任节度使以示试探,李嗣业都惶恐表示自己不堪重任连连推辞。
翌日,大明宫紫宸殿内的日常朝参,皇帝李亨端坐在胡床上,李辅国站在左侧前方手执拂尘双眼微闭。听宰相萧华在下方介绍敌我双方情况:“安庆绪退守相州邺城,麾下有大将尹子奇、崔乾佑、向润客、安守忠、能元皓、田承嗣,由于事先在邺城囤积了大量粮草,其势恢复极快,短短六七个月之内便集结了十万大军,且邺城易守难攻,需要慎重对待。”
下方的几个大臣低头叹气表示惋惜,但这个叹气声让李亨很是尴尬,这情况是他一手造成的。
李辅国忍不住冷哼出声道:“安庆绪无德无才,御下无能,手中不过十万人马,尔等何需如此恐惧。我方在洛阳周围有鱼朝恩的河西军、封常清的安西军、段秀实的北庭军和郭子仪的朔方军,王思礼的陇右关内军,李光弼的河东军也可以渡黄河出井径,再加上南阳的鲁炅和许远张巡各部均可北上,总计二十多万兵力,岂能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安庆绪?”
下方的众臣纷纷点头,每人来一句:“郕国公说得对啊。”
“只是陛下。”宰相箫华再度上前叉手道:“八路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