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心间极苦,又涩又痛,还有些茫然,她也知道不能怨石凤岐对她发脾气,对她质问,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给她一点时间,让她缓过来。
“好,什么时候,你想什么时候说,我等你。”石凤岐按着心中混乱的火气与怨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没有那么丑陋暴戾。
“石凤岐,我拜托你,这种时候去调兵遣将好吗?去安排军事好吗?大战一触即发,我们没有在这里任性骄纵的资本,也没有资格谈情说爱,人命关天啊!”鱼非池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石凤岐却觉得她不过又是一次想用其他的事情把自己赶走,反正她做这种事也不止一次了,于是凶狠的眼神越发尖锐,像是要看透鱼非池的眼睛一般,他点头:“你这么看重他们是吗?鱼非池,我告诉你,我不帮了,我不帮你,不帮白衹,老子不干了!白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关我事,又不是我的子民,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他突然之间翻脸,否定了之前全部的默契与安排,松开拽着鱼非池的手,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鱼非池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耐着胸口奔涌而过的钝痛,深深吸气,深深吐气,扶住手边一棵树,免得一个不小心直接跌倒在这里,就再也爬不起来。
石凤岐骨子里无情,鱼非池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并不怪石凤岐说出这样的狠话,换作她是石凤岐,她更狠。
在石凤岐放荡不羁fēng_liú肆意的皮囊下,到底藏着一个多么冷酷的灵魂,这怕是只有与他最亲密的人才清楚。
而与石凤岐最亲密的人,绝不是大家平日里看得到的人。
就像当年他与季瑾在草庐偶遇,不打不相识结成好友这桩趣事,也是他精心设计过的巧合。
是因为知道每天季瑾都会路过那里,是因为他一直等着时机,是因为那天那场大雨是老天帮他的忙,他以一个少年好动的模样赢得季瑾好感,成为好友。
因为季瑾的重要性对白衹不言而喻,与她相交远比与白帝相交更为有用,也更为容易。
再远一些,比方说卿白衣,他怎么可能会闲到无事去斗鸡走狗地烂赌,也怎么可能到处去逛红楼,要的不过是知道卿白衣的习性,制造一次又一次与他的偶遇,渐渐地结为朋友。
那时候的卿白衣还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小卒,天天拿着他皇帝爹爹赏的银子吃喝玩乐,胸无大志,一辈子只图开心就好。
是石凤岐一步步把他推上了帝位,一步步带着他成为了后蜀蜀帝。
说卿白衣曾经对不起过他,在他被许家追杀没有出手救他,险些让他身陨后蜀,坟头青草三尺高,其实,石凤岐又何尝对得起卿白衣?
他一再地说,卿白衣,你不欠我什么,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是因为石凤岐知道,他欠卿白衣的更多,是他把卿白衣从一个没心没肺的闲散皇子变成皇帝,是他毁了卿白衣的一生。
卿白衣哪里能不知道呢?可是他从来没有怪过石凤岐,只此一点,便是石凤岐永远欠着卿白衣的。
石凤岐心里是有内疚的,于是他尽全力地弥补着卿白衣,替他守国门,为了寻良将,只想保护好卿白衣。
他并未泯灭良知,毁过那么多人的人生,他怎么可能不受良心的谴责?但是啊,他又能怎么办呢?
当年,他并不知道一切会变成这样子啊。
若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或许,或许会做出其他的选择。
他在上无为山之前那些年岁,几乎是在每一个精心安排的巧合下过活的,是上央教会了他这一切。
当年他游历七国,没有一个人,是他无意间遇上的,没有一个人,是他偶然结成的好友,从来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这些话,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藏在心底,藏得久了,都要发老霉发潮,长出青苔,长出野草,荒芜他整个心脏。
若不是在学院里的那三年,他真正放下心防过了一段正常人过的日子,怕是会一直一直那样精心安排,周密筹谋下去,直到他觉得一切可以了,能够放手了的那一刻为止。
若不是遇上鱼非池,他也想不到,他能为一个人把自己放到那么,那么低的位置,不用任何计谋,不使任何花招,直直地捧着一颗滚烫的真心,满心欢喜地放在她眼前,不求她有多喜欢,她能看一眼,石凤岐都觉得满足。
但是,不该践踏。
不该借着为了他好的理由,肆意践踏。
但他知道,不管鱼非池跟他犟多久,鱼非池都会来找他,总会来找他,鱼非池必须来找他,石凤岐会逼着她来找自己!
不管这么做,有多令人恶心,多么让人不耻,石凤岐都不在乎,他要的,只是鱼非池一句话,鱼非池一日不给他,他一日不答应白衹的事!
反正这里的事跟他又没关系,白衹乱什么样子都跟他没关系,若不是因为鱼非池,石凤岐何至于一路退让隐忍到现在?
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石凤岐难得抽了时间,一个人去了那草庐后面的小湖里垂钓。
这地方清静,藏在芦苇荡中间,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打扰,肃杀的秋风在这里也显得平静起来,温柔地吹过芦苇荡,一片片白絮飞浪,轻盈自在。
石凤岐席地而坐,晒着不算暖但胜在通透的秋阳,旁边支了根细竹杆做的简陋鱼竿,闲散地等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