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约莫半个时辰后到达了殿前。此刻,皇上的紫金殿正烛火通明,在黑如浓墨的夜里流光溢彩。
冷元真被领入殿内,只觉被光辉刺痛了双眼,满目富丽堂皇,更有夜明珠熠熠生辉,稀世珍宝、古韵物件数不胜数。
龙椅上正襟危坐的天之骄子,此刻正闭目养神,神情有些疲倦。
“臣参见皇上。”冷元真向那个无比矜贵的男人行礼。
闻言,他抬起眼帘,不怒而威。明达帝如今乃而立逾半,尚属身强力壮,处理政事颇有见解,在其治理下国力大大增强。
而此刻,他正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自己儿时的挚友,亲手扶持的人才,英明神武的殷将军此刻身披忤逆罪名,疑似谋反,被打入天牢。
他是皇上,易猜忌,却也是刚强男儿,顾旧情。
“起来吧。以后,不必向朕行礼。”他挥了挥手,眉间有几分无奈。
很多时候,他并不在意君臣之礼,只希望臣子可以摆脱身份的拘束,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满朝文武大臣,只有两人敢于口吐真言。一是殷晋戎,二是冷元真。这也是皇上极其器重冷元真的原因之一。
“殷将军一事,你如何看?”他开门见山道。
冷元真闻言,却是嘴角微微上扬。
“臣以为,事出有异。”她的性子也不属于拖泥带水的一类,揣测到皇上或许喜欢更自如的臣子,她直言不讳。
“此话怎讲?”皇上好似松了口气,却又像抓住希冀一般,固执地想要探知。
“皇上可是从将军府中搜出殷将军同七皇子的来往密信?”她也大概猜测到凌修启的圈套。
他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自己从前顾着女子的爱恋,被冲昏了头脑。如今思来,是预谋已久。
“是。”他从未昭告天下出于何故将军被打入天牢,可冷元真乃通神之女,预测到也并不是怪事。
“字迹是否一致?信中可否提及殷将军身份?”冷元真懒懒抬眼,面上是十足把握的自信。
皇上蹙眉,字迹经比对一致,然而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皇上身处高位,许多事情看得并不分明。三皇子座下有一谋士,名为范仲庆,皇上可知晓?”
她大胆猜测,父亲出事几日前自己误入太子府,偷听到范仲庆失踪一事,太子惊慌的反应让她笃定这与谋反一事逃不了干系。
范仲庆?传闻中目通耳达的奇才?
皇上点了点头,恍惚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你是想说,这信有可能是范仲庆所书?”他的语气中藏着不自知的喜意,更多的是震惊。
冷元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道:“臣夜观天象,白虹贯日,皇上的地位恐受威胁。然皇上此刻的臂膀锒铛入狱,自有受益者。”
皇上闻言,脸色霎时煞白。
冷元真勾起嘴角,对于皇上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地位受威胁更恐怖的了。这件事,必定会重新查起。
“皇上,小王已然抓住此人。”语气拖腔带调,蕴含fēng_liú不羁。
冷元真回头,对上熟悉的琥珀色眼瞳和好看的桃花眼,瞳孔一缩。显然,她未曾料到这么快就会再次相见。
两人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一名被绑的男子正龇牙咧嘴地跪坐在地上,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左手臂更是露出森森白骨。
冷元真定了定神,看来这个男人倒不似外表,手段极其残忍,还是少惹为妙。
“此人可是范仲庆?”皇上开口。
“自是那范仲庆。”男人微微点头示意。
冷元真注意到,男人从出现至今未对皇上行礼,皇上也并不见怪。
他是谁?竟连皇帝也要给几分颜面?
“这是此人的字迹。”那男人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一旁的公公,眼神却打量起身旁的冷元真。
冷元真想起他方才恶劣的行径,扭过头去对他不甚理睬。
他一愣,眼中戏谑的意味愈发浓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刀削般的下颌线极其精致,每一处五官都是恰到好处的勾人。
“岂有此理!”皇上大掌一拍龙椅,站了起来,双目满是怒意。
“朕问你,为何冒充殷将军字迹?”他甩下那封书信,不紧不慢地走到范仲庆跟前。
“草民不知。”范仲庆忠心耿耿,绝不愿出卖自己的主子。
“呵,是三皇子吧?”冷元真轻蔑一笑,范仲庆只对一人尽忠,便是三皇子。
三皇子早已站队太子,由范仲庆假冒字迹,太子再进行检举揭发,这一套戏码倒是将九五之尊耍得团团转。
范仲庆前些日子的失踪,使太子府人心惶惶,怕的也就是密谋败露。
只是没想到,是这个男人将他挟走了。
范仲庆闻言,疯狂地摇头,拼命磕头道:“此事乃草民斗胆行事,三皇子对此一概不知。还请皇上,饶了三皇子。”
呵,真是条好狗!
那男人看向此刻目光闪过嘲讽和杀意的冷元真,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玩味。
“传朕旨意,赦免殷将军和殷夫人,将范仲庆压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三皇子胆大包天,栽赃陷害,贬为庶民。太子鲁莽行事,善恶不分,罚一年俸禄。”皇上当机立断。
到底,他还是保留了几分身为人父的私心。皇家无情,一旦威胁到自身地位,哪怕是父子也不讲情面。
冷元真闻言,也松了口气。
“君州,你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皇上方才郁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