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融洽的氛围终是一寸寸僵硬下来,衣衣看看夏诚,又看看苍林。
他们俩人盯着彼此,具是神情紧张,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想从对方那里看出什么,却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好似生怕捅穿那一层窗户纸。
不过并未僵持多久,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下人打断了,“夏总管,老爷让小的把人送过去,”
来人低垂着头,看似恭敬,却身立如松,语气非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意味。
在场三人都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此人不是寻常的下人,只怕是侍卫亦或者……暗卫!
不过是小孩子呕吐、哭闹,哪里值得动用暗卫来催促?
苍林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得用力将手握成拳头,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若是照着雪光,一切无从遮掩,只怕会把那狰狞暴露无遗。
某种事实将将从水面上浮出,打破苍林最后一抹侥幸,绕是冷静如他,这会儿也像是当头被人打了一拳,面色猛地苍白下去。
“我要跟着她去。”
即便是重复给来人听的,但苍林的视线也未曾从夏诚身上移开。
仿佛是在说,告诉我我也可以去,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告诉我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跟过去?
可惜,紧跟其后回答他这话的也不是夏诚。
“不行。”来人声音很冷,没有因为开口的是自家少主人,以后这座林府的主人而有半点留情,他重复着,“不行,老爷特地告诫小的,少爷脾气火爆,未免一着不慎惹怒里面的大客户,你不能过去。”
“你!”苍林愤怒地扭过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上了来人的脖子,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骤然被掐住,面对着少爷好像要吃人的表情,来人却仿佛早已料到,神色不动,只是抬起手,一点点地将其撸下来。
“啊!”苍林暴怒,不仅仅是因为作为主人家的权威被一个下人质疑,还有恐慌。
他想到来时慧如告诉自己的,他想到自己答应慧如一定会好好把雅雅带回去,他想到那个一直被自己当笑话看待的传闻。
如果是真的,如果林爹把雅雅……他要怎么办?
他跟慧如要怎么办?
“少爷。”来人制住苍林想要反抗的手脚,看他的眼神仿佛再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就连您也不能违背。”
“不,不对……”似被这一句话彻底激怒,苍林的眼骤然由杀意充满,愤怒与恐慌夹杂的情绪让他心底最后一丝顾忌也没有了,举起手臂,“砰”地一团火焰从掌心冒了出来。
潜意识里他对家里的情况是隐约有些了解的,但现如今宁静而幸福的生活让他选择了视而不见,直到慧如慌慌张张过来找他打听雅雅的情况,直到他发现宴会中已经结束,雅雅却没有出来。
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冥冥之中,好像有两股力量在他心脏处角力,要把他的心脏撕成两半。
他高举着火焰的右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夏诚在此刻叹息一声,轻轻道,“你果然,对她动了真情,像以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
“苍林,你总是这么冲动吗?”衣衣没有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提前面无表情地打断,“慧姨如今犯了旧疾,正需要人陪伴,你应该过去照顾她,雅雅虽是吐得不行,但你要献殷勤也不该选这么个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帮她解决呕吐不止的问题吗?你一个手脚毛糙的年轻人,知道怎么照顾小女孩吗?”
衣衣硬是把这层将要捅开的窗户纸给糊了上去。
她不清楚雅雅如今不止是呕吐不止的问题吗?她不清楚慧姨犯了旧疾很有可能只是托词吗?
不,哪怕之前不明白,但这会儿耳朵听见的,眼睛看到的,结合这些天的信息,脑子分析出来的,让她怎么可能还那么天真,还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让苍林把窗户纸捅破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被无法在装聋作哑下去的夏诚直接找人关起来。
他们这一边的助力本就少的可怜,尽管衣衣没指望苍林能帮到自己什么,可这半个助力至少算是一个变数。
既然是不确定的因素,就有可能给原本锁死的局带来变化,至于能不能带来转机,就看这苍林对慧姨的感情有多深厚了。
这样想着的衣衣,自是毫不犹豫开口了。
她这话也不是白说的,提示了苍林三个问题。
第一,冲动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糕,他想孝义两全,首先必须要有一个足够清醒的头脑。
第二,所谓的解决呕吐不止的问题其实是指如何解决雅雅现在面临的困境,不知道现在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吗?有时间在这里瞎**,吵来吵去,还不如赶紧找到雅雅,将之保护起来。
第三,你年轻,你实力弱,连一个派出来的护卫都挡不住,单枪匹马能把雅雅救出来吗?
在衣衣看来,苍林还没有对林老等人死心,心底还存有一丝侥幸,否则就不该逞如今这匹夫之勇。
短暂提点后,她冷漠的视线地扫过苍林,转向来人,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没心情在这虽有过间歇同情但终究是助纣为孽的人身上花时间,沉声道,“我们走吧。”
苍林看似冷酷决绝,其实比温润得仿佛没有菱角的夏诚还优柔寡断。
来人脸上露出一抹微微诧异的笑容,重心下移,做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