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衣衣一声闷哼,手上的凶兽差点便当头砸下,她立刻左手推了上去,但整个人还是突然矮了一截,挺直的背部不变,膝盖却弓起,重心下移,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
这个动作把周围人骇了一跳,有性急就马上说了,“你这小娃逞什么强,快快放下,别伤了自己。”
有人在一旁劝慰,语气委婉了些,“小朋友,你还小,搬不起是正常的,想吃凶兽肉可以让你父母过来买,不着急,这集市一时半会关不了。”
同时,也有人看出了点门道,眼神惊异,看着衣衣像看着怪物,大力士的怪物,心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力气这么大,胆子也不小。
那负责人经常需要一手提着货物一手收钱,对这样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他自然是看出了其中门道,不由得有些相信,衣衣是认真要买凶兽的,而且还搬得起,否则不可能去尝试单手的。
尽管心里翻来覆去的好奇,但买卖更重要,于是他也就拿出了对待客人的态度,端着一张热情洋溢的憨厚脸,“这只飞白鼠虽然只是一阶的,但难得的个头比较大,约莫有一千斤,小朋友如果你要的话,卖你五千石珠如何?”
衣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无比的惊讶,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买的最便宜的肉都是八枚石珠一斤,那个还是普通种。
怎么换成更贵的异种凶兽反而便宜了好多?
不过,转念她又想到和该如此,要不怎么叫甩卖呢?
守城战期间,市场过度饱和,肉类的价格本就会大幅下滑,再加上这是整只的卖,减去了人工处理的费用不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下脚料压秤。
认真算下来,处理好后的肉跟上次买的价格就差不多了,这还是凶兽的肉,说起来还是自己赚了。
于是,衣衣心下高兴,再加上揣了一笔巨资,也就没有像上次一样小气吧啦地还价,伸手入怀,正准备把木牌拿出来付账。
“慢,小毛你不厚道啊,欺负我家小孩不懂行情,这飞白鼠就是要个子小,肉质才嫩,都长到一千多斤了,哪怕煮上三天三夜,以她的牙口一样咬不动,而且那一股子腥燥的味道轻易除不干净,更糟糕的是内脏起码占了一半,就这,你也敢卖她五千石珠?
换我,便是一千枚石珠也是不肯要的。”
来人慢悠悠地晃过来,嘴巴上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拔的草,走在衣衣身边,斜着眼睛睨着被他称作小毛的人。
衣衣的脸色黑如锅底,冷冷地看了那笑容僵在脸上的小毛一眼,然后偏过身,对着来人行了个晚辈礼,缓声道:“导师好。”
导师摸了摸衣衣的小光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叫什么导师?叫怀叔叔,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拉着我不愿意我走,几年不见怎么这样生疏?”
此人正是在那兽潮月里负责后勤的宫怀,校长大人的幺儿,在宫家地位不低,亦算是世家子,但他这个人性子吊儿郎当的,又懒散,不太讨人喜欢。
但冲着他今天揭露了这小毛坑自己的事,衣衣觉得这个叔叔还是不错的,没见这里这么多老江湖,可愣是没一个开口提点的。
这件事让衣衣坚定了要去做工的念头,以前的自己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没防备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却是对异世行情的不了解。
宫翎终究独了点,和人的交往太少,她那个兼职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到了黄大爷一家,所以社会生存经验很是不足,而自己阅历倒是够,但记忆中的信息太少。
比如今天,如果不是宫怀横插一脚,自己只怕把自己卖了还傻乎乎觉得占了便宜呢。
正当衣衣这么想的时候,却见小毛迅速扬起更加灿烂洋溢的笑容,道:“怀爷可是冤枉我了,这只飞白鼠哪有您说得那样差,您看这一身皮子,没一点损坏的,这么大一整张,鞣制好了,能做好几身裘皮大衣,放到双月季里穿暖和得不行。
再来说这肉质,是没有小的那么嫩,但有些人就偏爱那股子嚼劲,不爱入口即化的,多放些大料,煮上许多天收汁,熬出来的肉干叫一个好吃,人家正正经经摆在店里卖的,可不便宜。
说是一千石珠,也太寒碜人了,怀爷家里条件好,自个儿本事又大,当然看不起这小小的一阶凶兽,但小朋友吃这个却是正正好,又有味又磨牙,果然是怀少爷家里的,眼光如此好,一挑一个准。”
衣衣面无表情,很撑得住场,像是根本不为所动,然而她的眼睛却木楞楞的,没有焦距,心下赞叹:人才啊,看着年纪并不太大,却是舌灿莲花,硬生生把宫怀口中的劣质品夸上天了,又不着痕迹地奉承了宫怀和自己,瞧那笑容,多真诚,看不出半点属于商人的精明,听得自己都心动了。
不过,这样的水准放在大甩卖上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宫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正想说什么。
只见小毛摆出一副心痛和豁出去的表情,“这么好的飞白鼠,给价五千已是不能更便宜,不过谁让小朋友是怀爷家的,看在怀爷的面上,这是不想降也得降啊,小朋友你看四千如何?足足便宜了一千哦!”
“五百。”衣衣冷着脸,声音字正腔圆。
有那么一瞬间,小毛笑容满面的脸狰狞了,心道:果然是怀爷家的,绝对是亲的,假不了。
宫怀却是笑了,又摸摸衣衣的光头,“说得对,有怀叔叔年轻时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