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虞容仪芳礼貌与薛芳伸出手,“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我觉得有些历史我们不应该忘记。”薛芳道,“既然我有这个能力,我应该记录下来。”
虞容仪芳让人给两人准备了咖啡,然后取来一些文件,从中拿出一张照片,指指上面拿着玫瑰花的女人。
笑了笑:“我所知道那些关于铁路、华工、曾祖父的故事都是从我曾外祖母那传下来的。
我的曾外祖母是1870年代少数能来美国的中国新娘,我的曾外祖父有钱能让他的妻子来美国。”
她开始讲述自己所了解到关于华工的事情。
“我曾外祖父是1866年到的旧金山,他来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铁路工人在铁路沿线驻扎营地,他直接被带到营地,签了合同就开始工作,由于英语的听说读写都没有问题,便当上兼职翻译的工头。”
“这倒是一份好工作,至少不会像那些卖苦力的工人。”苏辰说道,“老先生也能少吃苦。”
虞容仪芳点头:“是的,离开家乡,出门在外,总归希望要一切顺利,我曾祖母口中做铁路的曾外祖父攒下工薪买了一枚金币,希望能带来好运。
结果后来这枚象征好运金币却不知怎的没了踪影,让他哭得很厉害,很伤心。
40多年后的1910年,他终于落叶归根,回到中国,并最终念叨着那段峥嵘岁月,长眠故土。”
“那枚金币对他来说,可能不仅仅是金币,也许更是一种能平安回归故里的希望和对故乡的惦念。”薛芳说道。
虞容仪芳道:“确实是这样,中国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每个华工都隶属于一个公所或者社区,如香山公所、中山公所或是台山公所。
这些公所每年都会派人去位于加州与内华达之间的塞拉山脉祭拜,根据我目前掌握的资料显示,在1866年冬,最少有数百名华工死于雪崩。
那时候,要是有华工在修建铁路的时候不幸过世,在一些不方便把尸体运出来的地方,就会将过世的华工就地埋葬,留下一些记号。
比如说放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小块布写着死者的姓名和来自的村子,然后向社区报告。”
“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游子返乡,那这些客死异乡的孤魂,谁人来引领归乡?”薛芳好奇问道。
“每十年社区的人才会有一个象征式的拜祭,而不是每一年,他们会到那些营地里去找,看看能不能把那些白骨带回去。”
虞容仪芳说道,“有段时间是不能把华工的遗骨或遗体运回中国,那么那些遗骨或者遗体就会被放置在圣荷西的橡树岗公墓。”
“1969年,一次偶然的纪念活动让我忽然觉得,来美华工的这段历史需要有个记录者,有关华工的故事需要有个讲述者,历史需要为这些无名的华工正名。”
“所以您做了很多的工作?”苏辰问她。
虞容仪芳道:“是的,我去过很多地方,探访很多当年华工流下血汗的地方,我遇到过一处雪崩后被遮盖的营地,散落着一些陶瓷碎片。
这证明那时候的华工是用中国的碗吃饭的,他们不用金属碟子。”
“我当时去绝顶隧道的时候是9月,我真的无法想象,来自有着温暖气候的广东华工,是怎样在11月至来年3月的纷飞的大雪中。
在一次次的雪崩中,在无情的瘟疫下,凿通这个隧道。”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们竟然在这样的条件下做到了!”
虞容仪芳眼中闪过些许自豪,却又马上转为沉痛:“没有确切的记录记下多少中国人客死他乡,我相信应该有很多人。”
“1877年至1878年间,修建、一段从圣荷西到圣塔克鲁兹、仅长50哩的铁路。短短50哩,却发生一场骇人的隧道爆炸,夺去50名华工的生命。”
“针对这场爆炸事故,我查找过当时许多新闻报道,一篇报道说隧道里找到一些中国人的尸体,隧道外也有人在搜索,有些工人被烧得非常糟糕。”
薛芳认真记录她说的每一句话。
苏辰的情绪也不是很好。
虞容仪芳接着说道:“一天24个小时,每8小时一班,爆炸的风险、雪崩的危险,死亡率可想而知。
那时候有新闻报道,说整个晚上都有雪崩,不断从山上滚落的雪覆盖整个营地,没有被及时挖出来的华工只能活生生被永远埋在雪里。”
那时候,90%的铁路劳工都是中国人,那么究竟有多少鲜活的生命消逝在爆炸的火光中、掩埋在无尽的白雪中。
究竟有多少孤魂仍在山间中日夜游荡,寻不到回家的路。
虞容仪芳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美国的经济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们华人发展起来的,我们要以这些无名的铁路华工为荣。”
“但在1969年,太平洋铁路通车100周年的时候,犹他州普罗蒙特里举行纪念活动。
原定由中美历史学家PhillipChoy进行的介绍华工牌匾环节,被突然取消。
事后,主办方居然说,这个牌匾可以捐出去放在别的地方,不需要在这里介绍。”
“那时候中国人就是这样被对待的,被无视的,在整个历史上都是被轻蔑的!
美国人没有把华工的样子放在教课书里,只是叫他们“无名的铁路华工”。
美国人常用swarmingChinese(一窝蜂的中国人)形容华工,说成群的中国人从山上蜂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