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回到家里,马上去隔壁家找倪二妻女商量。
听到要五十两银子,倪二妻女脸色全变了,“怎么会要这么多?芸二爷,你跟我们当家的可是有老交情啊,可不能吃得这么黑啊。”
“我要是在中间贪墨一文钱,天打五雷轰!”贾芸气得脸都黑了,只得恨恨发誓道,“这是裁判所要的罚金!还有拘禁一个月。”
“什么?都罚了这么多钱,还要拘禁一个月?芸二爷,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要是你这么个弄法,我还不如让我们当家的在里面继续吃官司呢,反正只要关两三个月就出来。”倪二婆娘语气不善地说道。
“就是,储三爷说了,只要塞个二三十两银子,两三天就能放出来。怎么到了芸爷这里,却变成这么个规矩?”倪二女儿阴阳怪气地说道。
贾芸一看知道这事跟这两个女人讲不通了,心里叹了口气,也就算了,直接去了找了胡御史,说他愿意出这笔罚金,请胡御史帮忙,提前把倪二的案子公诉了。
倪二妻女等贾芸走后,盘算了一会,又跑去找了储三。储三看到这对母女,眼睛都开了花,笑得那个包含深意。倪二婆娘看出这厮的龌蹉心思,强忍着恶心问起倪二官司的事。
储三胸脯继续拍得震天响,说他已经跟警政署的兄弟打好招呼了,过两天等风头一过,就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三十两白银,保证倪二全乎地回来。他跟倪二是生死兄弟,好处费就不要了,到时候请他吃顿酒好了。
倪二妻女回家后,先划算了一下,家里只有十来两银子的浮财,只好把压箱底的嫁妆、一时用不上的被褥等值钱的东西都给当了,东拼西凑了几天,得了三十两银子。正要去找储三,把这事说定。却看到一大队警政署的警察官差冲进来这条街,如狼似虎地把储三、他的几个兄弟,还有街面上其他的五六个混混,全部摁倒在地,一绳子捆结实了,然后押上囚车,送到城南左安门外新修的京师监狱里去了。
倪二妻女不知所措,连忙去打听,才知道报纸上都说了,中书省下文了,京师、直隶要搞一次严打行动,肃靖社会治安。两人听得半懂不懂,但是从说报纸的人嘴里知道一件事,朝廷要把那些横行乡里、称霸街面、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恶霸、地痞、歹徒等等一网打尽,严加惩处。
倪二妻女吓得够呛,连忙去裁判所,一打听原来那里出了告示,倪二的案子已经定了,判罚金三十五两,三十天拘留。两人再一问,才知道罚金已经有人交了,倪二也被送到京师监狱里关着去了,三十天后去那里接人就是了。
倪二妻女知道这罚金是贾芸帮交的,想去谢过贾芸,并且问清楚这事原委,去了才发现,贾芸带着老母亲一起搬家了。
三十天后,倪二妻女去接倪二,看到平日里牛皮哄哄,说话都夹着火药,敢怼天怼地的当家的,温顺的像一只绵羊,出来时还恭恭敬敬地向狱警弯腰行礼。
“当家的,怎么了?”
“别说了,赶紧回去。”倪二浑身微微颤抖着说道,三人上了雇来的马车,车夫一声吆喝,哒哒地就走了。
在马车上,见到倪二缓了过了,他婆娘就问道:“当家的,怎么回事?”
“官法如炉,果真不假啊。我刚进去,还闹腾了一番,直接被丢进小黑屋里关着。唉,一天就一碗稀饭吊着命,那屋子,太黑了,太安静。”
说到这里,倪二又抖了起来。
“不到四天我就受不了,差点要疯了,拼命地磕头求情,半天才放了我出来。后来监狱里又送进来许多人,没几天就在监狱大空地上公诉审判。储三,我看到储三了。”
“他怎么了?”
“他手上沾有血,有苦主指证了他,当堂判了绞刑。我出来前几天,理法院的核准书就下来了,储三跟四十几个绞刑犯,在空地的木架子上被挂了脖子。我们上千人就在那里看着,看着他就跟一只掐住脖子的鸭子,蹬了一会腿就没了。”
倪二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心有余悸地喃喃说道,说到“没了”时,吓得浑身又哆嗦起来。
停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那些后面被抓进来的,有几百被判了十年以上苦役,被当差的拉走装进车里,说是送去挖矿;有几百被判了流配,说是被送去琉球郡,那里听说是九死一生。剩下三四百号人罪轻些,只是些偷鸡摸狗的小罪,被判了三到五年劳改,被送去挖河道和修铁路去了。”
“看到那些家伙被宣判时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被拖走时,哭叫得那个惨啊。我就想起,如果我的案子没有早判了,要是归到他们一起,最少是要去吃五年劳改,搞不好就去挖矿去了,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了。到那时,你们娘俩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倪二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伏在膝盖上,居然嘤嘤地哭了起来。倪二妻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倪二好容易平复下来,便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我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好,逃离了大祸,却不想是芸兄弟救了我。回去后我要好好谢过他。”
“当家的,芸二爷搬走了。”
“搬走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倪二妻女把刚才隐瞒的一些事说了出来,倪二忍不住恨恨地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场面话都听不出个好歹来。芸兄弟这些年是跟着贾府琏二爷,现在琏二爷可是南都金陵的同知。我们这条街面上,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