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逊和齐奉旭一边轮流定时用望远镜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低声闲聊。
“你家哪里的?”
“辽阳的,你呢?”
“登州福山的。”
“你怎么考进登州水师学堂的?”
“我爷爷,我爹我叔,我两个哥,都在水师里,我不考水师都不行了。”齐奉旭笑着说道。
“家学渊源啊。”
“哈哈,算是吧。你呢?”
“我家算是辽东军镇老人了,三代都在九边当兵。只是我从小爱打炮,后来我老子说,要想打炮过瘾,还得去水师,所以我就考了金州水师学堂火炮科。”
两人越说越投缘,几天后关系越来越亲密,就差烧黄纸斩鸡头。
这天夜里又是他俩值班,聊着聊着齐奉旭突然说道:“听老水手说,打仗之前,要备好两件事。”
“哪两件事?”卢逊饶有兴趣地问道。
“一是备好一枚银币,一是托付好点灯的人。”
“怎么个意思?”
“老水手们说,海上打仗,要是不幸战死了,魂魄要回故乡,千难万险。所以备好一枚银币,用来打点路上的阴司关卡。长路漫漫,很容易迷路,所以一定要请好友帮他点亮船灯,放在海面上,引着魂魄回乡里。”
听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他们坐在哨位上,背靠着木板,抬头望向天空。繁星如灯,布满了整个夜空。海面如镜,将星空悉数映出,你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真像辽阳城上元节的夜灯。”齐逊忍不住幽幽地开口道。
“是啊,真像登州上元节的夜灯。”齐奉旭也感叹道。
过了许久,齐奉旭开口道:“逊哥儿,要是我战死了,请你帮我点灯。记住了,我家是登州福山。”
“嗯,我记下了。旭哥儿,要是我战死了,记得帮我点灯,我家是辽阳定辽县。”
这天,两人正跟着见习军官一起,在那艉楼上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船只,分析它们的船速、航向。突然听到值日官禀告道:“舰长,统领要上舰了。”
舰长、大副、火炮长等军官连忙跑下了艉楼去迎接,只剩下二副在值班。
过了一会,一群军官拥着一人上到艉楼来,正是北洋水师副统制使,兼第一巡海舰队统领刘震。
“已经接到情报,南海舰队叛军已经悉数北上,目标泉州港。”刘震开口说道。
“统领,有多少船只?”
“闸船和海鸥船以上五十三艘,其余的杂船一百二十七艘。”
“只有这么点?”肖东河等人诧异地问道,他们知道南海巡海舰队的实力,这主力舰只来了不到三分之一。
“经过朝廷调略,南海巡海舰队分成了三股,一股退守南安州,上书奉诏。一股退守德光城,暂且保持中立,估计还要谈谈价钱。一股去了番禺附逆。”刘震解释道。
南海水师还没有来得及编制为南洋水师,继续保持着巡海舰队的架构,内部也分了很多派系,因为没有何芝贵这样的老将坐镇,互相之间的矛盾很深。
皇城司等人纷纷南下活动,利用各派系之间的矛盾,迅速将南海舰队分裂。不过这些跟肖东河等人没有关系,他们只是诧异了一下,继续听刘震布置任务。
“这次逆军水师北上,是被迫的,炮弹药子都不是很充分,所以对我们而言是有利的。”刘震向肖东河等人通报着从逆的南海舰队的情况。众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大家都知道,南海舰队的后勤补给,包括船只的新造和大修,都要靠直隶的船厂和炮厂。隆庆帝驾崩,朝廷接连出事,补给就变得不正常了。等到正统帝殒没,掌了权的刘家父子首先就全部停了南海舰队的补给。
这些年朝廷度支紧张,加上南海这些年安静地跟个大澡盆子,南海舰队的补给一年比一年少,很多船只得不到及时的大修,损耗的火炮又得不到更换,弹药又从来没有充裕过,完全在啃以前的老本。
现在南海舰队已经分裂,从逆的舰队只有三分之一的实力。肖东河等人心里多少有了信心了。
自从汉王上书,孝庙先皇正式钦定组建北洋水师后,这两年直隶、关东船厂拼命地造新战舰,但毕竟原来的底子差得太远,水手、军官和实战经验都要差。知道内情的肖东河等人对南海舰队还是有些顾忌。现在算下来,已方这边还略占优势,那是好事,打起仗来信心更足了。
“此前从逆的舰队整队北上,是番禺那边扛不住了。这些王八蛋一起事,两湖、江西和闽海就奉命立即掐断北边的陆路,我们第一巡海舰队又掐了它北边的海路。北边的茶叶、丝绸、棉布、瓷器一件都没有。熬了两三个月,听说去番禺进货的南海、天竺、大食的海商挤了一大堆,而那里的海商却一件货品都拿不出来。这下炸了窝。”
肖东河等人都笑了,海商来进货都是赶风向的,一年就那么一段时间,错过了就得趁明年去了。番禺的叛逆们没有想到朝廷这么狠,说封锁就封锁,一片茶叶、一根丝都不准南下,而且看架势是要封锁到底,一直到两广反正为止。
两广一直半自治着,游离在王朝核心之外,朝堂上的斗生斗死真的跟他们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这次“举事”是地方世家们想趁着这个“改朝换代”的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要在王朝核心里占据几个位置。所以鼓动了一些“忠义之士”,然后半推半就地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至于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