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抱着一坛子酒,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大声吆喝着,肆意饮灌着辛辣的酒水,来者不拒,他还特意找人勾住肩膀,比赛谁一口气喝的多,无一例外,他都赢了,而且皆是大赢,脚下浮空,踉踉跄跄。
吴昌赫看不下去,想上前劝慰一两句,便看到吴清源眼圈通红,把手指头放在嘴边,冲着吴昌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不要过来。
热闹了一整天,吴府渐渐平静下来,下人们来来回回收拾着宅院,他们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却感受到少爷的愤怒和悲伤。
吴清源跪在桌子上,屁股撅着,脸埋在酒坛子里,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
管家上前扶起吴清源,又让人递来一身衣衫给少爷换上,命令小丫鬟将吴清源扶回房间,他和府里的下人有点不同,除了感受到吴清源的愤怒和悲伤之外,管家还感受到老爷心里的无奈和愤怒。
愤怒,他还从今天来府上的陛下和太皇太后身上感受到了,既然大家都愤怒,那么为什么还要举行这场奇怪的大婚呢?管家摇摇头,想不明白。
吱呀一声,新房的门被打开,吴清源踉踉跄跄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浑身燥热,一股难忍的热浪从心头胸口直冲脑门,端起茶壶一阵猛灌,丝毫缓解不了那股燥热,他撕扯开胸前的衣衫,露出已经被他挠得鲜血淋漓的胸膛,酒水顺着伤口流下,他只感到莫名的痛快。
大红盖头下的雨晴自己掀开盖头,走到吴清源的身后:“公子,你很愤怒吗?”
“没有,完全没有,我为什么要愤怒,皇恩浩荡,公子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愤怒?”吴清源说道,重重将手中的茶壶摔在桌子上。
他怎能不愤怒,愤怒的火焰,燃烧着他的胸膛,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众人欺骗了,而最不应该骗他的就是皇帝陛下。
“公子,你到底为何愤怒?”雨晴问道。
吴清源冷哼一声:“我根本不愤怒,何谈为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是啊,我为啥这么愤怒?就因为陛下让我成婚?狠狠摇晃了一下脑袋,吴清源突然自嘲了一下,我还真是一颗玻璃心,多大点事儿啊,说清楚不就可以了嘛。想明白这一点,吴清源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一阵龇牙咧嘴,胸口的伤有点疼啊,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需要快点进宫,见陛下,把一切都说清楚。
吴清源小心翼翼从袖口里取出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球,痴痴一笑,这是给陛下的小礼物,他好好的保存着。
雨晴倒上一杯酒,递到吴清源面前:“公子,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要进宫,我阻拦不住,但是这一杯酒请一定要喝下去。”
吴清源眼睛没有离开玻璃球,接过酒杯,不就是一杯酒嘛,喝就喝了,仰头张嘴,他突然止住动作,望了望眼前的酒杯,酒水清澈,虽然浅轻,但是盛放在墨绿色的酒杯中,显得格外深邃,像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这杯酒里面不会有mí_yào吧?”
他曾经挖地道去乾清宫,就被皇帝陛下迷晕过一次,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雨晴面露悲伤,嘴角上牵,牵强一笑,取过酒杯,一饮而尽:“公子,您看,没有mí_yào。”
说着又倒了一杯酒,吴清源傻呵呵笑着:“被陛下弄怕了,心里发憷。”三句话离不开皇帝陛下。
仰头喝下,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吴清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在临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迷迷糊糊的说道:“啊,怎么又是mí_yào。”
太皇太后回宫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老祖宗将皇宫找了一个遍,却未曾看到陛下的身影,即便是小太监余庆也摇摇头,说不知道陛下去哪了,只说陛下在乾清宫地上趴了很久,看着床下默不作声。
老祖宗瞬间明了,那是皇帝在等,在等吴清源能够像诛杀澹台国藩的前一夜那般,出现在乾清宫,可是没有等到。
太皇太后问皇帝陛下后来去哪了?小太监回答,陛下抱着箱子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老祖宗命人去御书房去寻,而她自己坐在乾清宫内,手里攥着给皇帝的礼盒,礼盒里装着女儿家的小首饰,精巧可爱,不值钱,但是以皇帝的性格会很喜欢,太皇太后很用心的挑选,望着周围整齐的一切,太皇太后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小太监回来了,禀告说御书房内没有陛下。
老祖宗又命人去南书房寻找,她走到书桌前,翻看了一些书籍,其中一本《永乐大典》极为厚重,被皇帝陛下放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太皇太后翻开,顿时目瞪口呆,眼圈微红,书籍中间被掏空,成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盒子,盒子里存放着针线,还有一块绣了一半的手帕,手工不算精细,明显是闭门造车的产物,勾线针脚粗糙不堪。
皇帝陛下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子。
小太监又回来了,禀告说南书房内也没有陛下的身影。
“御花园的假山呢?储秀宫呢?这些地方都找了没?找不到皇帝,你们都统统给哀家去死好了!”太皇太后声色俱厉,变得愤怒异常:“你这是在躲着哀家吗?在向哀家示威吗?”
李元昊抱着箱子,行走在皇宫的路上,他没有出现,浇灭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所以她只能抱住永远属于自己的箱子,抱住箱子,她不仅抱住了安心,也抱住了最后一丝的安慰。
手掌抚摸在箱子上,她的泪水终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