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低沉温柔的嗓音耐心哄道:“白沁,你不是想知道蛇柩到底是什么吗?只要唤醒阴魂,一切你都会想起来的。”
“迟霄……”我注视迟霄那双分外漂亮的眼眸,却觉得无措。
迟霄力气太大,我手上那些牛皮蝇的伤口还发出阵阵疼痛。迟霄像是才注意到,慢慢松了手。
伤口本就才刚刚结痂,现在拉拉扯扯了一会儿,伤口又开始流血。
“你做了什么?”迟霄看自己修长的指间沾了血迹,眉心轻蹙,“哪来的伤口?”
我有点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从前迟霄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有什么事他一概知道。
但近来,也许是因为强行镇压了蛇柩,也许是因为我并不完全是从前的白沁。
迟霄心里更惦记的其实是从前相识相熟的白沁。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其实戒指比起我漫长十八年的人来说,戴得不算很久。但不知不觉习惯了,不戴了还有点不习惯。
因为没了戒指,所以迟霄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我抬手擦了擦血迹,看了眼那些针,转过头又去寻迟霄的手。
戒指没戴在手上。
那天被他扔进了两极潭。
靠我自己,根本无法平安无事地离开向荣镇。
所以,我不能得罪迟霄。
我摸了摸肚子,小声道:“我怀了孩子,洗骨的话,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不如等胎像稳定了,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再怎么说呢?
迟霄看了眼指间的血迹,好像明白了什么,放下了手里的针:“你不想洗骨?”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我起身在两极潭里洗伤口,“从一开始,你也从来没有瞒过我。”
迟霄从未撒过谎,他的深情和守护都给了白沁,唤的也是白沁。
至于我,我的想法他看在眼里,岂能不知。
迟霄眼里的迷茫消失殆尽,冠玉般的脸上只剩淡漠:“白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在你梦里藏身,在你身边守护你,你才能摆脱献祭轮回的命运。没有我,哪来今日的你。”
我以为迟霄这就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但他话锋一转:“你的话在理,但我不想撒谎,也没必要,我就是想白沁活过来。”
我心里一震,注视迟霄身旁的细针,泛着尖利的光。抬起头,看了眼四周的石壁洞天。
忽然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心上压着什么东西又酸又胀还很痛。
迟霄陪伴了我十八年,哪怕不及白沁,可多多少少总是有点感情的吧。
但迟霄的话说得过于直白,甚至不加掩饰,我有点没想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除了复活白沁,我一无是处。
我趴在两极潭旁,但是潭水边的石头的有点滑,我有点站不住,脚下一滑,掉了一只鞋子。
“迟霄,你确定这样真的能行吗?万一……没用呢?”我顿了顿,提议道,“我看叶白吟对白沁也挺有感情的,要不你俩商量一下,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也好过冒险一试,对吧?”
我在水底下尽量摸索着,尽量全身关注地注视迟霄。
找到了戒指,我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虽然听起来只是唤醒一缕阴魂,一个是我也不是我的人,但我真的不知道唤醒了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害怕这个未知之数。
更何况,迟霄的办法也不一定会成功吧?
我还没能找到戒指,心里有点着急。迟霄拿起一根针,双腿化作了蛇尾,滑进了两极潭。
我还在摸索的脚被迟霄的蛇尾缠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你在找蛇戒?”迟霄用蛇尾将我托起来,低声问道。
他的额头抵在我头上,姿态亲昵,一如缔结婚盟那日,可他淡漠的眼珠里毫无情绪,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低声道:“白沁,我答应你。我会让你和她一起共存于世,你让她出来,好吗?”
“如果她不醒过来,蛇柩也快承受不住了。”迟霄眼眸低垂,露出无措。
“你不是看见了吗?千树的怨念很深,虽然她最近才获得自由,可是已经死了……二十七?还是多少?”迟霄摇了摇头,手按在眉心,有点疲惫,“我没记清楚。白沁,我已经压不住了,唯一的希望只有她了。”
“毕竟是她找来了蛇柩。”迟霄伸手抱住我,头搁在我肩膀上,软语道,“白沁,我向你保证,不会痛苦,只需要睡一觉。醒来之后,你也还会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多了一个人作伴,行吗?”
我想摇头拒绝,但看迟霄眼里盈盈若湖水,一地都是迤逦拨开的痛苦,我心里软了一下。
但在我犹豫之时,我以为迟霄至少会尊重我的意愿,但他的蛇尾趴在我胸口,一根针就被缓缓送进了穴位。
迟霄说,不会很痛,可望向他的时候,我真想告诉他,明明就……很疼。
比蛇柩的琉璃钉还要疼……
我疼得站不住,身上一软,瘫在迟霄身上。
我靠在他怀里,感觉他身上的体温有点低。
当时在洞府,叶白吟受万蛇噬心,琉璃锁骨之刑,但他还能站起来,可能是因为……还不够痛。
迟霄一向不是个会犹豫不决的主,他抱着我,而手里的动作不停,一根根细针扎进我周身穴位,动作有条不紊。
哪怕我疼得没了声,他也没停。
洗骨到底怎么洗我不懂,但是全身都很痛。那一刻有点理解,哪吒闹海里,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