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亦辙见到嘉明帝时,看到他白发苍苍、满脸颓然的模样,简直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皇兄。
恐怕先皇年老体衰的时候,也比皇兄要精神。
“皇兄……”
他正要跪下行礼,嘉明帝却托住了他,将他扶了起来,淡淡道:“我现在只是你皇兄而已,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你不用行跪礼。”
话语里的平淡意味却叫朱亦辙心中一紧。
皇兄向来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何曾有过如此语气萧条的时候。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诫,嘉明帝便感叹起来,“幸好阿辙你还好好的,不然到了九泉之下,我就没有颜面见父皇母后了。”
他不怪朱承旭逼宫,也不怪他对兄弟下手,甚至被下毒,他也可以原谅。
假如朱承旭可以当个手段狠戾却于天下有利的明君的话。
可惜,他当不了。
他登基后,除了抹杀言官,恐吓朝臣,诛杀兄弟之外,没有其他作为。
仿佛皇位只是他心心念念的玩具一般,他抢到了手里,却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对待它。
他和太傅以及其他老臣教给他的为君之道,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也是,他连父子兄弟血脉亲情都能说弃就弃,还能指望什么呢。
“阿辙,你说我身为人父,是不是做得很失败?”嘉明帝终究不能释然这一点。
朱亦辙摇了摇头,“不,在我心里,皇兄亦父亦兄,做得很好。承旭走偏了路不能怪您,他只是太执着了而已。”
是吗?
阿辙小小年纪便去了军中,常年征战在外,不像旭儿一样,总是跟在他身边,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好。
也许这是帝王家的宿命,是他想要的太多了。
忘了这才是常态。
他话锋一转,“我听说你把镇北军交给宁二爷了?他不适合为君,你没必要理会他的圣旨。”
他还活着,迟早要拿回那个位置,倒不是他贪恋权势,而是,他要把这个位子传给更适合的人。
他仔细看了一眼朱亦辙,青年不知不觉成长为沉稳持重的模样,他经历过血腥的战场厮杀,平定过棘手的江南民乱,也开办过邮局和军作坊,铺设过全九州的道路,所有交到他手里的事情都完成得很好。
他的能力,远在旭儿之上。
曾经他还期待过在自己百年之后,有他辅佐旭儿,纵然旭儿中庸无能,也出不了大问题。
人过中年之后,精力和体力都衰减得厉害,那张龙椅他也坐不了几年了,是时候为旭儿铺路了。
哪里料到旭儿根本等不及,他只想一脚把他这个父皇踹开,自己好呼风唤雨。
朱亦辙沉声回道:“禁军如今在他手里,我要是强攻京城,怕是会造成不小伤亡,交给宁二爷只是暂时迷惑他而已,镇北军不会乱的。”
“你有分寸就好。”嘉明帝放下心来,“你该不会还打算回京吧?”
“他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我,暗地里那些手段,我应付得了。回京是我怀疑前朝那些人也会趁机在京中作乱,不然承旭应该不至于做事一点都不顾后果。”朱承旭说道。
嘉明帝惊诧地抬头,“你是说他们怂恿旭儿做的?”
“猜测而已,还需要确认。”
嘉明帝沉默下来,他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如果旭儿身边潜伏着其他人,是被人利用才会对他下毒手,也能解释的通旭儿为什么连他都要下毒手。
甚至,可能旭儿也不知情,他不过背了黑锅。
“皇兄,这段时间你先呆在这里,不用想太多,我们还有硬仗要打。”朱亦辙劝说道。
皇兄这段日子受了不少折磨,应该好好休养一下。
两人正交谈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小儿啼哭声,嘉明帝惊讶道:“哪里来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吧。”
两人走到院中,便见沈小漾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看上去一两岁大,长得活泼可爱,她不大会抱孩子,孩子到了她怀里,似乎有点不适应,一个劲地挣扎。
“这是哪来的孩子?”朱亦辙问道,心中寻思,莫非她急着抱孩子了?不然怎么连别人家的孩子都抱着不撒手。
“上次我和十一郎离京的时候在路边捡的,原本托了驿站附近一个妇人照料,希望孩子父母找来驿站能把孩子带回去,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孩子父母没出现,我现在正发愁呢,难道要把这孩子送去善堂?”沈小漾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好可惜呀,长得这么漂亮。
这眉眼,似乎有点熟悉,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流风也在一旁听着,突然想起一事,发生的时间和沈小漾他们捡到孩子的时间刚好对的上,“县主您离京那会,京中也发生了一件事,王二郎的儿子不见了,他妻子找遍了整个京城的善堂,也没找着。听说是被王三娘给弄丢的,只是王三娘也消失了,如今王家还一片愁云。”
“王家的?”沈小漾有点诧异,顿时想起了宴席上看到的这孩子眼皮和父母不一样的事。
她仔细看了看孩子的面孔,突然间,福至心灵,她终于知道这孩子的眉眼像谁了。
不是别人,正是沐云亭那个疯子!
白及,沐云亭,王家……似乎有一条线索可以串起来,沈小漾皱紧了眉头,加入这孩子是白及和沐云亭的,那么白及又为什么要潜入王家?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她问流风:“你们是不是调查过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