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人的到来,延长的就如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河。无数的士兵在这条人河里低着头不断向前,机械而又单调。
“阿兄,咱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早走早回家不开心啊!”
“也不是,就是觉得走的有点突然,这不都到了平壤城里了,怎么不攻城?俺听说城里的好东西数都数不清。”
这时一个年长的士兵靠近那个年幼的,低声说道:“俺听说军中没粮了,所以不得不走。”
那个年轻的士兵大吃一惊,大声说道:“怎么会啊?听说朝廷的粮食如山如海,还能缺了粮食?”
年长的士兵反问道:“那你身上还有粮吗?”
年轻的士兵一时语塞,却是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俺身上是没有,但是中军该是有吧。”
“干什么呢?行军途中,禁止喧哗。”这时二人交谈声音太大,立刻引来校尉的呵斥。二人一惊,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快步赶上。
实际上这样的对话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都在传播,过了没多久,整个大军都知道军中没有粮了,这立刻引得军中人心惶惶起来。
可惜此时于仲文和宇文述光想着赶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开始动荡的军心。
全军的粮草最多还能撑三日,但于仲文并不担心,只要成功渡过萨水,他们哪怕是杀马也能赶到乌骨城,而在那里,还有一批后备的粮草可以应急。
此时于仲文也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左武卫身上,黄明远亲自训练的军队,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一支强兵吧。
到了傍晚,眼看萨水已经在望了,这时从北面赶来的左武卫斥候直趋军中,向于仲文禀报萨水军情。
达奚暠已经在萨水之上搭建了三条简易的浮桥,又制作了一大批竹排,可以支持大军渡河。
于仲文大喜,乃命各部加快速度,赶在天明之前,渡过萨水。
此时达奚暠亲自率兵在萨水边布防,而令黄明离率领主力骑兵往北侦察。虎贲郎将蔡知运亲自带兵守在渡口旁,准备接应大军。
这时蔡知运的副将虎牙郎将周仲安说道:“郎将,你有没有发现今年萨水的水位有些浅啊?”
“有吗?”
周仲安说道:“郎将知道,家父曾长期统帅水军,我也跟在父亲身边,懂些水务。看这河床,明显是水位降了不少才新露出来的。”
经周仲安这么一说,蔡知运有些后知后觉起来。
“不应该啊,今年雨季降雨很多,之前渡过鸭渌水的时候道路很是泥泞难走,没道理在丰水期水面下降。”
“除非有人拦住了上游的来水。”
蔡知运一惊,此时也严肃起来,对周仲安说道:“此事开不得玩笑。”
“郎将放心,肯定没有错。”
蔡知运马上前往达奚暠军中,向达奚暠禀报此事。
达奚暠也是吃惊,若是高句丽人真的在上游蓄水,那大军渡河之时,其结果不堪设想。
达奚暠急命令左天成率部逆河而上,去查探情况,他则亲自渡河,去见于仲文,劝其暂缓渡河。
此时于仲文也赶到了萨水边,被达奚暠拦住。
众人听了达奚暠的说法,半信半疑。萨水这么宽广,高句丽人哪有能力在河中拦截。而且最重要的是后面便是高句丽的追击军队,大军根本没有时间在此耽搁。
于仲文和宇文述都主张赶紧走。
二人都觉得此时是夜晚,便于隐藏,高句丽人无法发现隋军的踪迹。若是成功渡河,便能跳出高句丽人的包围圈。
达奚暠苦劝不听,众人遂决定当夜渡河。
到了三更时分,萨水两岸一片寂静,听不到动静。
于仲文乃下令张瑾的襄平军为前军;自己的乐浪军和赵孝才的碣石军为中军;宇文述的扶余军为右军;崔弘升的遂城军为左军;辛世雄的玄菟军为后军,分批次渡河。
此时月色朦胧,照得整个萨水都闪闪发亮。
大军渡了一个多时辰的河,已经有数万人抵达了对岸。此时只听见上游一声轰隆,众人大惊,没过多久,便是滚滚的河水向西袭来。
“发水了!”
正在渡河的士兵大惊,这铺天盖地的大水从四面八方封堵过来,压得人透不过气。还在河中的竹排立刻便被打翻,三条浮桥也迅速被大水冲垮。
无数的士兵落入水中,浮浮沉沉地挣扎着。但此时河面上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的打来,将无数的士兵推向高处又落下,然后卷入河底。
萨水源于高句丽狼林山西南麓,向南偏西流,上游地形陡峭,下游为平原,水量极大。乙支文德在萨水筑坝拦截,蓄了好几天的水势,这一次大水破堤而出,将整个隋军席卷。
此时隋军已经完全乱了,一条滚滚的萨水将二十多万大军一分为二。
河北岸的左武卫士兵立刻便拖着竹排、绳子去救人,但根本无济于事。在自然之力的面前,人力是如此的渺小。
蔡知运目眦尽裂,这打得是什么仗啊。
此时达奚暠还在对岸,而萨水北岸成建制的隋军只有增地军这一支,蔡知运便自为统帅,指挥全军。他一面命人向北去找黄明离,使其主力骑兵归队;一面将所部一分为二,他和尧君素各统帅一部,将防线布置为内外两道,防止高句丽人的军队突然杀到。
大军混乱了一夜,是疲惫不堪。
到了天明,汹涌的萨水终于平静了下来。放眼望去,整个萨水之上布满了隋军的尸体,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