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保证她能否做到,甚至也不敢保证她这句话有多少真实性,也许她只是暂时被失去孩子的痛苦冲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太后看着泣涕涟涟的冯雨嘉,不由轻轻转了转中指佩戴的金丝玛瑙珐琅护甲,似乎在极力克制心中厌恶又愤懑的情绪。眼看局面再度僵化,锦乐转首向我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朝冯雨嘉的方向微抬下颌,很快悄无声息转头回去。
我会意微笑,心中暗暗赞叹,锦乐对这件事情的分寸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管是刚才机智巧妙地让冯雨嘉自惭形秽,主动认错,还是现在用眼神暗示我出面化解困局,都无一不体现了她的自知之明——长公主就身份而言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不能在内宫的事情上过多置喙,只有皇后说的话才具有信服力。
我自然不能让她失望,更不能让太后今日的计划泡汤。虽然我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突然晋冯雨嘉为安贵嫔,但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着关乎前朝政治和乔序皇位的深意。
我起身搭上宫洛的玉手,莲步轻移来到榻前。冯雨嘉见我来了,很快止住啜泣,抬眼迷惑地望着我。那眼神有些胆怯,还藏着一丝丝打量的意味,似乎在猜测我接下来的做法。
我嫣然一笑,很快不再看她。
芙蕖将凳子搬来,我扶着宫洛的手稳稳落座,向太后摊开自己的掌心,写道:“母后,儿臣完全理解安婕妤的担忧,隆宠过盛,物极必反的道理您肯定比儿臣更加懂得。”
太后往上稍扬黛眉,似乎猜到了我话中“抛砖引玉”的意思,只是默默不语。我松了口气,继续写道:“其实儿臣也十分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安婕妤怀着您的皇孙,如今她失去了孩子,您心中的悲痛一定不比任何人少,甚至可能更多,儿臣可说中了几分?”
太后的嘴角微微抽搐,哀声叹道:“我的儿!岂止是几分,简直写到哀家心底去了!宫中数年不闻儿啼,哀家比谁都着急难过,如今看到安婕妤失去孩子,更是悲恸不已!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余光中,冯雨嘉脸色一变,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话到嘴边又被她咽回肚子里。
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以指代笔:“所以您赏赐贵嫔之位给安婕妤,正应了那句‘主动关心则乱’,而安婕妤婉拒您的好意,则是因为害怕。其实母后与安婕妤的出发点都无可厚非,不过儿臣倒是想到一个可以令双方都各退一步,皆大欢喜的法子,不知母后想不想听?”
锦乐在太后身边与我一唱一和,笑道:“莫非母后不想听皇嫂就不说了?皇妹可不信。”
我忍俊不禁,写道:“母后,儿臣以为可以暂时让安婕妤享受贵嫔俸禄,封号与位份不变,众人对她的称呼也不变。这样既能让天家恩典得到体现,又能消除安婕妤心底因为晋升过快产生的担忧,您意下如何?”
“以婕妤位份享受贵嫔俸禄?”太后将我的意思重复一遍,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皇后这古灵精怪的脑袋是如何想到的?”
“这哪是皇后想到的?母后您忘了?当初咱们北燕朝的太祖爷为了安慰失去孩子的王婕妤,就让她先以婕妤位份享受贵嫔俸禄,等王婕妤小产出月以后,才正式将其晋封为贵嫔。”
乔序的声音从殿门方向传来,我回首望去,此时他已经换上一身淡银色海水边蜀锦圆领长袍,手中握着竹骨折扇,笑盈盈地望着我们。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乔序缓缓展开手中的竹骨折扇,边走边道:“都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他直径来到榻前,坐在我刚才的位置上,看着一脸憔悴的冯雨嘉,温声道:“朕刚下朝就来看你了,怎么,身子好些了么?”
冯雨嘉感动不已,颤声回道:“多谢陛下关怀,有程太医负责调养,妾已经好多了。”
乔序将折扇随手递给孙文英,自己则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冯雨嘉的额头,如哄着一只小猫那般,他的声音格外轻柔:“那就好,你安心养着,先以婕妤位份享受贵嫔俸禄,等你出月了,朕就晋你为贵嫔。”
冯雨嘉受宠若惊,低声一唤:“陛下……”
乔序也不生气,只道:“怎么,你觉得朕与皇后的安排不够妥当?”
“不……不是……”冯雨嘉急忙解释,“陛下与殿下的安排非常妥当,只是妾斗胆请求陛下,能否将妾册封贵嫔的时间往后延长一些,妾想在自己生辰当日受封,您看可好?”
“你生辰当日?”乔序有些愕然,随即满眼宠溺地笑道,“原来是这个请求,朕当然会满足你,到时候朕还会为你开一个册封晚宴,把你的父母族人都请过来,向朕的安贵嫔朝贺。”
冯雨嘉脸上终于露出甜蜜的微笑,亦如拨云见月,眼中带着幽雅的光泽:“天家恩德,妾却之不恭,谢陛下隆恩!谢太后殿下、皇后殿下隆恩!”
太后也转怒为喜,和颜悦色,道:“好了好了,等你行册封礼当日再给哀家和帝后行礼谢恩吧,目前只需养着身子,不许胡思乱想,知道么?”
冯雨嘉低眉顺眼,温和道:“是,妾谨遵太后殿下懿旨。”
乔序看着温柔如水的她,笑道:“朕得去批阅奏折了,你好好休息,改天再来看你。”
纵然心底十分不舍,冯雨嘉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妾恭送陛下。”
乔序一走,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