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南城以穷人居多,所以素有“南贫北贱”之说。南城的小胡同密如蛛网,房屋大多破败。即使是过去气派的四合院,也由于主人的家道中落而被沦为大杂院。曾经宽阔的道路也因为人口增多增建的各色房子而变得狭仄,有的仅容一个人通过。
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有,所以无论是谁出现的在这里都不会奇怪,当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校尉营胡同是南城的一条胡同,当然也是四通八达,它至少连接了五六条胡同,也就有了五六个出口。进了胡同第二家就是一个大杂院。
冯延年此时正在大杂院的左侧厢房中慢慢地踱着步子。他的心一直放不下来,眼前就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虽然本部也派了人,这几天就会过来,但是毕竟自己才是这里的当家人,上面已经明确指示,让自己全权负责,可是就在这个档口,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有些犹豫不决。
“中午到裕丰楼订上十桌,这次来的人多,咱们得好好给兄弟们接接风。”院子里传来嗓门很亮的说话声。
“这个老杜,还是这么大大咧咧。”冯延年嘟囔了一声。
哐当一声门响,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连门都没有敲,就推门进来了。
“我说冯大哥,要说咱们都在北平,但是平时见上一面忒难,今天说什么也得好好整两盅。”那个魁梧的大汉说道。
“老杜,你还和我闹什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啊?我原来在东北,你在热河,就咱们离得近呢。”冯延年满脸是笑的说道。
老杜名叫杜阿成,原是军统热河站的站长。热河沦陷之后,他带着全站的全体工作人员,连看门、喂马的都没有拉下,一股脑的全部撤到了北平。
杜阿成的热河站撤到北平后,北平已是危在旦夕,所以也就没有再公开行动,而是买下了这所大杂院潜伏了下来。最终热河站被改为了“特务大队”,就地潜伏,职责是配合北平站搞一些特别的行动。
这座大杂院就是“特务大队”的老营,这里面从头到尾的所有人,包括胡同口的几家店面,全都是“特务大队”的特务。
冯延年站起身来,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拿出了两根香烟,递给了老杜一根,自己又叨了一根。
“电报收到了吧?”冯延年就着老杜递来的火,点着了香烟说道。
“嗯,收到了,让俺听你的指挥。”杜阿成说道。
“我们两个谁跟谁,谈不上什么谁指挥谁。”冯延年笑着摆摆手说道,随后面孔一板,正色说道:“不过这次行动由我来负责。”
杜阿成仍然是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得说道:“知道,知道,这些老板都给我交代过了!你放心,咱老杜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枪给枪,决不含糊!”
冯延年看了杜阿成一眼,眼光中充满了复杂,杜阿成说的是“配合”,而不是服从,其中意思一目了然,这个老杜,长的跟个猪八戒似的,偏生有一个孙悟空的肚肠!
冯延年一时没有说话,杜阿成也是满脸笑意,但是就是不说话,气氛就渐渐的尴尬了起来。
“站长,”门外传来小武的声音,这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无语的尴尬。
“进来。”冯延年说道。声音沉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武进来,先冲杜阿成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冯延年身边,趴在冯延年耳边准备说话。
冯延年一挥手,说道:“大声说,这屋子里没有外人。”
杜阿成见状,站起身来,说道:“要不,我先出去一下。”
冯延年看着杜阿成装腔作势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有气,转头冲着小武说道:“你尽管说,老杜不是外人。”
小武说道:“奉天那边来消息了,咱们的三个联络点被端了,大部分人都被抓了,就跑了两个。”
冯延年身子重重靠在了椅子背上。
杜阿成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神色,问道:“老冯,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手下的一个点暴露了,三个人死了一个,跑了一个,被抓了一个。被抓的那个后来也跑了。”冯延年不想让杜阿成知道太多,所以就简单的说了几句。
“有叛徒啊!”杜阿成说道。
冯延年没有理他,对这种废话,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叛徒可能是那个被抓的,但是也可能是那个逃走的!谁知道他的逃走是不是小鬼子的障眼法!”杜阿成接着说道。
冯延年看了杜阿成一眼,颇有赞许之色,说道:“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通知了所有了和他们有关系的人员和站点撤退。”说到这里,冯延年叹了一声说道:“唉,奉天的还是撤晚了!”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想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板,老板,”一个兴奋地声音响起,冯延年不用看就知道是赵中和的声音。
“我在这,什么事。”冯延年隔着门答道。
门一响,赵中和先进来,随后冯延年就看到了于德彪,后面跟着的是丁伟。
于德彪看到了冯延年,登时眼睛就湿润了,紧着向前两步,接下来又站住,哽咽地说道:“站长,没想到还能见到您,我这也算两世为人了!”
冯延年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于德彪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焦急的说道:“站长,赶紧通知奉天那边的联络站,让他们撤退!”
“晚了,已经被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