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到了东篱草堂大门口,林伊人头也不回赶紧。info果然,身后传来那丫头没皮没脸的还价声,“大叔,我给你两个梨,你少收我十文钱好不好?”
林伊人心中暗自盘算,今后再不能与谷小扇一同出门了,若是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翯王府面子里子统统失光不说,就这笑柄,恐怕也是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级别。
医馆大堂内,郑缨刚为老妪切好脉,提及言绪时,神色间满是倾佩仰慕之意。林伊人未见言绪身影,心中微微一沉,待要开口询问,却见言绪匆匆自后堂而出,神色似有迟疑。
“沈堂主。”未及林伊人开口,言绪便示意他往后堂去。
林伊人蹙眉跟上言绪,“祁境出事了?”
“未必是坏事。”言绪边走边道,“祁境经脉受损严重,本已无转圜余地,可方才我为他施针时,居然发现他的经脉比前几日有力许多,倒是有些奇怪。”
林伊人道,“这么说,前几日的施针有效了?”
言绪摇首,“说不准,许是什么草药起了作用。”
后堂内,祁境气色晦暗如初。林伊人以真气缓缓游走祁境经脉间,却并未发现言绪所说的跃动。
“不管怎么说,此时有变化便是好事,”言绪道,“否则,祁境恐怕再无睁眼的可能了。”
林伊人颔首,“但凡有需要用的药材,言公子直言便可。”
言绪眸光轻闪,“沈堂主已派人去取凝晖丹了?”
林伊人神色微微一滞。言绪所说虽为问话,但语气间却是毋庸置疑的笃定,显然已猜到自己此前出门,不仅陪谷小扇买水果,还安排了一些其他事。若回答是,仿佛一切皆在言绪掌握之中,自己未免落了下风;若回答不是,似乎又显得虚与委蛇,有悖结盟之义。
“已经派人前往窦乌,去取你和小扇落在归云客栈里的包袱了。”林伊人答非所问,却没有否认与旁人接洽过。
言绪意有所指道,“夜间沈堂主要与郑公子同榻而眠,进出倒有些不方便。”
林伊人唇角微勾,“郑缨对言公子极为仰慕,有意与你我金秋赏月,促膝长谈,不知是否会耽误言公子的正事?”
二人言辞交锋一贯犀利,皆知入夜后对方必会有所动作,却把门外的谷小扇听了个云山雾障,稀里糊涂。
“阿绪,”谷小扇吃着鲜枣,跨门而入,“郑哥哥真是好生奇怪,见着你和沈哥哥两眼就发光,倒像从未瞧见我这个大活人似的。”
林伊人浅笑,“郑缨分明是谦谦君子,守礼不逾矩,怎么到你口中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彻夜长谈未免伤身,”言绪继续此前的话题,“沈堂主以为,郑公子何时入眠为佳?”
林伊人拈指沉吟。言绪显然在暗示,郑缨入睡之后,便是言绪动身之时,他既挑明了说,林伊人倒不好派人盯着了。事实上,无涯居的人能否盯住言绪,林伊人心中并无把握,他甚至有些担心,言绪会通过盯梢之人,反向获悉了无涯居与他的关系。
“入睡最晚不过子时,”谷小扇脆声道,“阿绪的医理册子上都写着的。”
“子时?”言绪直直看着林伊人。
林伊人抿了抿唇,“就子时吧。”
“好。”言绪拉着谷小扇朝门外走去,“如此这般,沈堂主亦可好生歇息一夜。”
林伊人的视线落在言绪和谷小扇交叠的手上,暗暗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前暗藏玄机的一番对话,已让宜樊成为了暴风骤雨的中心,在皇家百菊宴之后,这富庶安逸之地,是否会惨雨愁云,百业凋敝,黄花落叶满地愁?
子时,雪舟桥,一道俊逸身影踏着月色,行云流水掠上桥面。
“宗主。”暗处,三人齐刷刷躬身道。
“宫木端,皇家百菊宴的情形如何了?”林伊人站在桥面,仿佛画卷中点染青山碧水的浅浅笔墨,竟将这月夜衬出了一种孤绝惊艳之美。
“与往年类似,”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各路青年俊杰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文人逸士前来凑热闹,属下找机会誊录了一份比武大会的名录,宗主可以略加参详。”说着,双手递上了一份绢册。
“归府老宅呢?”林伊人接过绢册,“今年可有暗中派人参加比武大会?”
“有,”宫木端道,“是太傅归士南的门生薛峥之子,名叫薛寒,身手很是不凡,已被太傅侄儿认作了义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宗主可能会感兴趣。”
“什么人?”林伊人道。
“来人自称是夕泠宫少宫主申允芃。”宫木端道。
申允芃?林伊人瞳孔骤缩。
前不久,聂陵孤才从夕泠雪峰返回筱安,言谈之下认为申允芃的痼疾极难根治,这才没多少日子,他怎会突然痊愈,居然能够前来参加比武大会了?
楼船上那个刻有“夕”字的竹笛,影影绰绰浮现在林伊人眼前,申陌儿过几日便会与太子来到宜樊,这申允芃是真是假,届时绝藏不了行迹。
“将申允芃的落脚点查清楚。”林伊人道。
“是。”宫木端道。
“盛平,”林伊人将绢册放入怀中,摸出一个信函,“你亲自去一趟筱安,城外有座雨禅寺,把这信交给住持了善。”
“是。”一个瘦高身形的男子接过信函,“午间罗霄接到宗主指令便上马走了,预计最快也要十五日左右赶回来。”
“十五日……”林伊人沉默半晌,“你爹的伤势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