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彻丹以为甄骈开玩笑,可他却一脸正经。
白彻丹一怔,信口说:“家传的这两个盆,人家说是明正德年间的彩釉,有人出两百银元,我舍不得卖。”
甄骈听了并没吱声,索性蹲下身子,把这盆底倒过来细看上面打的印记,然后又把彩釉研究了半天,嘴里只是自个嘀咕:“像倒是像明彩釉,只是釉色太新,是不是仿明的?”这样许久,忽然问白彻丹:“我出八十大洋,吉老板卖不卖?”
白彻丹听得,心里一阵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这家伙怕刚出道,是个孱头。”
他知道古董商都有一套粘缠人的本领,见了中意的东西,不依不饶,死乞白赖一直要到手为止。
白彻丹搭了架子,只摇头说不想卖。
甄骈果然会粘缠人,拉了白彻丹重又回到屋里坐了。“三老板,自古漫天讨价就地还钱,你说个准价,这第一回生意一定要做成才是!”
白彻丹装着沉吟,半晌才说:“好,饶二十算一百八十,少一块大家就不用说了。”
甄骈又还价,你讨我还足足有半个时辰,白彻丹咬定一百大洋。
甄骈想了半天说再打一个九五折扣,五块银元三老板你就当替我这新结识的朋友开销一顿饭钱罢了。
白彻丹却坚持不肯再让。
甄骈看看已经无望,叹一口气说:“罢罢!三老板,我也不饶了这五块钱。”他顺手拿了桌上一个黑不溜秋的墨海说:“小弟案头正少个贮墨的东西,这算个添头给了小弟。”
白彻丹正怕丢了这笔天上掉下来的生意,一个破墨海,不值钱的货,当下顺势答应了。
甄骈很高兴,立即起身和白彻丹到天井,帮着把“绿玉簪”翻移进原先的瓦盆里,让白彻丹找些草绳把两个仿明彩釉花盆仔细缚好,又拎了拎,看看结实,就待出门,又记起那个墨海,回屋里拿了,告别白彻丹出门。
白彻丹心里好不高兴,四块半银元竟换了一百大洋,揣个瓶子要去打一壶陈年绍兴酒来自家庆贺一番。
白彻丹出门走过一段路,旁边是一个废墟,到处碎砖瓦砾。
忽然白彻丹眼眸子里觉着一点触目,看过去,瓦砾堆边一堆五彩碎瓷。
他心里一顿,连忙走过去,细看,却是自家刚才换了一百大洋的两个仿明彩釉花盆的碎片,旁边散着的草绳也正是自己找出捆缚这盆的。
白彻丹自语:“这甄骈如此不小心怎把花盆跌碎了,整一百大洋呢!”
心里话还没说完,猛觉得不对,刹那间把这甄骈前后行径细细筛想了一遍,拍一记自己巴掌:“上了当了!这家伙一定是把这仿明花盆做诱头诓了我,他真正要的是那墨海!”
他第二日便去省城两家古董店打听,把那墨海的样子详细说过,两家古董店的人都说:“照你说的怕是窑变的‘霁红’,果真是,三千大洋怕拿不下呢!”
白彻丹听了只是跺脚。
“这个白彻丹真是个笨蛋啊。”
“可不是嘛,我可不会上当。”
听完主持人的故事,台下是议论纷纷,有不屑的,也有说笑的。
张天元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在他看来,这些自诩比故事里白彻丹聪明的人,恐怕今天有许多都要成为真正的冤大头的。
气氛变得缓和之后,拍卖也就正式开始了。
按照正常的拍卖会,一开始拿出来的东西,多半不会是好东西。
不过这个拍卖会,自然跟平常不太一样。
这第一件东西,就把张天元的眼睛给抓住了。
“诸位瞧好了,这可是北宋越窑摩羯纹粉盒。”
主持人笑着说道:“五代至北宋早中期的越窑瓷器胎质普遍细腻,呈浅灰色。
釉色呈现更多的青绿,正是印证了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诗意妙境。
2011年镇江京口区苗家湾‘京岘家园’抢救性考古发掘中,在一座已被破坏、早年曾遭盗掘的长方形砖室墓中,出土了一件越窑摩羯纹青釉粉盒。
而我手里的,就是这件东西。
该粉盒口径133厘米,高46厘米,底径107厘米,形制为子母口圆形,分底、盖两部分;腹较浅,高圈足,圈足外撇;
盖面刻划摩羯戏珠纹,整个图案布局合理,纹饰细腻传神;
胎青灰,胎质坚实;
通体施青绿釉,釉色泛青、莹润,为同期越窑中之精品。
该品起拍价为一万美金,现在可以竞拍了,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美金。”
主持人把那东西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就可等着众人出价了。
张天元并未着急,他仔细盯上台上的东西观察着。
此件粉盒应该属于越窑同类产品中制作精良的一类。
底腹部有一圈长条形泥条支钉间隔垫烧痕迹。
从公开的考古和馆藏资料来看,江浙博物馆藏有相类似的五代越窑摩羯纹粉盒。
两者相比,这件出土的粉盒釉色更为青绿,其釉色展现出的湖绿光影与浅刻的摩羯戏珠纹相得益彰。
五代到北宋早期越窑生产的粉盒,釉色由早期的青中带黄,逐渐变为青绿,代表着越窑生产的最高水准。
据墓葬中同土的一枚“天禧通宝”铜钱推测,粉盒的生产年代更可能为北宋早期。
然而这明明是国内出土的物件,怎么会到这里呢?
莫非是赝品?
张天元产生了怀疑,自然其余人也都有些疑虑,所以一时间,出价的人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