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二章、归去来,金门玉堂皆憾事(上)
他不断这样问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志得意满而来,却落得如今下场。
莫洵纵马,上前一步,淡淡道:“慕容谊,你败了。”
慕容谊深深的望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良久的沉默着,半晌,却仰天长笑一声:“我败了?不!我怎么会败了!纵然你们有藏剑山庄与北衙禁军,可也不过如此,若真以死相拼,两败俱伤,难道我做不到吗!”
莫洵微微皱眉,目光又是慕容谊熟悉的那点悲悯:“事到如今,你依旧不肯回头吗?”
慕容谊转过身来,火光映在他脸上,他嗬嗬笑了两声:“事到如今,如何回头。”
“众位将士!”莫洵终于不再看他,而是立在广场中央,朗声道:“陛下已禅位!”
此言一出,慕容谊身边跟着的士兵几乎都惊慌的回头看向她,就连慕容谊本人,也在马上晃了一晃:“你说什么?”
“陛下已禅位于广陵郡王,”莫洵平静的重复一遍:“有大监王忠言为证,圣旨为名,如今是你们所跟从的舒王殿下叛乱,你们大可放下武器投降,又或者反抗,留下一段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却又并非正名的故事!”
慕容纯身后,紫宸门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王忠言捧明黄圣旨而出,宫灯与火光将整个宫城照耀的如同白昼,他面上的表情却是郑重而严肃的,先将圣旨举过头顶,而后宣读道:“朕自继位来,龙体欠佳,有心使我大晟昌盛,却无力行之,其命也。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幸有皇长子纯,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朕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广陵郡王。钦此。”
慕容谊身边的士兵一片沉默,俱嘉颖、莫洵却翻身下马,带着身后众士兵,乌压压的跪倒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万人的喊声回荡在整个宫城,推翻了最后的僵持寂静,慕容谊身边的士兵,纷纷丢下武器,伏倒在地。
只有南硕依旧站在旁边,嘶吼着让那些士兵站起来,却很快被另一些人蜂拥而至,堵住了嘴,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谊却依旧立在马上,定定看着慕容纯,心里却不自觉地涌上一句话:“何必要这三天?从一开始,就是败局已定。”
夜雨悄悄的落下,不大,却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慕容谊紧紧抱住肘弯,站在窗边,任斜风细雨吹乱发丝。他的盔甲早已被人扒下,只穿着深色的中衣,漆黑又空荡的殿里透着森森阴气,这里是慕容适去世的清思殿。
早在数年前,当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敬重的慕容适,并非自己想象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久久伫立在空旷的大殿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只有自己一个人。
时隔二十余年,他依旧只有自己。
大殿的门突然开了,慕容谊被外面的光刺了一下,外面还是燃着宫灯,却因为雨夜,显得有几分朦胧。
慕容谊眯眼,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来人是宋轶,便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宋轶也不吭声,把慕容谊提起来,负了双手绑出去,慕容谊本就体力不多,在这样的地方又冷又饿的待着,也没多少力气反抗,却不肯落下面子:“如今未颁明旨,本王尚且不是阶下囚,你这样对我,就不怕风水轮流转吗?”
宋轶沉着脸,听完,却终于还是忍不住,粗声粗气的回一句:“旁的我不知道,就冲你那忠心耿耿的部下绑了陆子诺,就怕是谁都不会饶了你,你也不会再见到什么风水轮流转了。”
“你说什么?”慕容谊的眉头皱紧?心下却是一暗,当初掳了陆子诺过府,便有这一步后手,只是不想终是用得到。
宋轶却以为他是惊讶,冷哼一声:“你还装什么?我说的便是南硕!”
慕容谊一路被推搡着,到了紫宸殿的时候却主动急行两步,登上台阶,便见慕容纯与莫洵立在台阶之上,而二人对面,就是立在内朝广场上的南硕。
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此刻却抵在陆子诺的脖颈。弓箭手早已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南硕,包含陆子诺在内,都会变成一只箭葫芦。
慕容谊一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轶掩住了嘴,只听见南硕喊道:“陆子诺在我手中,你放了舒王殿下,我自然会放了陆子诺,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纯冷哼一声,道:“你如今在此处,即便孤放了慕容谊,难道他就能活着走出京城吗?难道你,便能逃之夭夭吗?”
即便没有颁发明旨,可阖宫里的人,谁都知道慕容纯已经是当今的陛下,他本就气势极盛,声线一沉,自带威严。
南硕却朗声一笑道:“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舒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是要回报的。慕容纯,我只是想赌上一赌,你是想要那个爱民如子的贤名,还是想要那个铁石心肠的骂名;我亦是想要赌一赌,权利面前,亲情、友情、爱情,你如何抉择;我更是要看一看,江山美人,你如何取舍。”
南硕的话语透过雨丝,清晰传来,重重砸在慕容纯的心上。江山还是美人,似乎是自古帝王皆会面临的一个问题,生在帝王家的人,几乎潜移默化被教导的无情与冷漠,他们的所思所想,除却争权夺势,还有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如何为天下的百姓做一些事,而非为了一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