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肯托第一监狱的第四十六天,里欧被请到第一监狱的茶房。
准确来说,这间房间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官方名称,茶房是第一监狱的囚犯们给这间房间起的名字,其缘由也很朴素,因为这间房间的茶几上总会有一壶热茶和一份糕点,就像阿舍丽大街甜品店里的茶房。
里欧坐在舒适的皮制沙发椅上,光滑的手工水牛皮皮面冰冰凉凉的,质感舒适。里欧的屁股坐在软硬适中的椅面上,陷入其中,被温柔的触感牢牢包裹住。
里欧不安地换了许多种坐姿,他尝试正襟危坐,可是皮椅的质感很舒服,叫人很难抗拒那种美妙的触感;他想要瘫软在椅子上,去好好享受这柔软的皮椅,但身在监狱,又怎么能够如此放松?
于是里欧的坐姿就变得十分矛盾怪异,放松中带着戒备,严肃夹带着疲惫,正如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你很不安,”坐在里欧对面的男人端着一杯红茶说道,“为什么?”
里欧沉默了一会,这个男人已经在他面前坐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他一直紧紧盯着自己,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若有若无的威压也告诉里欧他不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男人一直没有说话,里欧也便不能揣测出这个男人的深浅,沉默压得他喘不过气,可当男人终于打破沉默的时候,里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波克特村的那个夜晚之后,里欧活得就很小心,包括行为和语言,力求不露痕迹,里欧不清楚男人的问话究竟只是一句寻常的话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语言陷阱。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就像一个乡下小子一样拘谨地说道,“这个皮椅的质地很好,我从未坐过这么好的椅子。”
男子笑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派人将这个皮椅送到你的囚室里去……”
旋即他眉头一皱,语气急转直下,变得急切而又阴森,“可你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你的确没坐过这么好的皮椅,可这不是你不安的理由。”
不待里欧辩解,男子摆手说道,“我明白你们这些法师的能耐,你们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精神波动,来让人看不出你情绪上的变化,撒谎的时候心中也没有一丝波澜,但也正因如此,你们才容易忽略一些细微动作上的破绽,你的眼睛在刚才往左移了一下,指尖也有一丝轻微的颤抖,很显然,刚刚有事情过了你的脑子,可你没有说。”
里欧的后背渗出冷汗,他说道,“你不能通过几个似是而非的小动作就来判断我。”
男子摇了摇头,“不,我能。我还没向你介绍自己,但想必你也能猜到我是谁,我是肯托第一监狱的典狱长帕斯提诺。不过你不会知道,来到这座监狱前,我是贵族监察局审讯技术研究室主任兼审讯科科长。”
“什么意思呢?这么和你说吧,塔迪亚的刺客、犯罪的贵族、损害国家利益的走私犯我都审讯过。他们比你更会说谎,你全身上下在我眼中都是破绽。”
“你有心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可以推测……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个秘密,可能对帝国而言也至关重要……当然,这只是我不负责任的推测。”
帕斯提诺倒了一壶茶,用指尖将茶推到里欧的大腿前面,“我刚刚说话的时候,你的喉结刚刚滚动了一次,你现在应该很渴,这是心虚的表现……我说什么来着?你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就算你一句话不说,我恐怕也能把你的秘密一个一个地猜出来。”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其目的是营造出你对我的恐惧和敬畏,使得我能够主导接下来的谈话。这很无聊,本该是随意发挥的谈话却一定要提前要想好该怎么说,而你必须集中精神务求在谈话中不露一点痕迹,所以我们不妨坦诚些,说吧。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想要行刺首相大人?”
……
……
和里欧所担忧的情况不同,知道里欧身份的人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里欧必须得感谢卡洛斯帝国的政治体制,或者说感谢那位政绩斐然的卡洛斯帝国皇帝,这位皇帝虽然不像他的某些先祖一样留下了传唱千古的传说,但在政治上的确颇有建树。在肯托的政治专家眼中,卡洛斯的政治体制虽然畸形又诡异,但至少权力的分配极为恰当分明,没有人能够越权行事。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某些大人物就算再怎么权势滔天,在某些关切国家利益的事情上,也无法直接影响不属于自己管辖的领域。就比如说里欧的真实身份,只要皇帝陛下捂的足够近,那么里欧的那份档案就只能被永远存放在贵族监察局的档案室里,除了蒙洛特局长和皇帝陛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即便是首相大人,即便是其他三大公爵也不行。
当然,这里忽略了神圣教会的存在,不过那些天天待在冈比亚神庙的老教士向来不喜欢插手肯托的权力争斗,所以在此可以忽略。
肯托的贵族们或紧或慢都注意到了里欧那前无古人的三个月刑期,所以他们都迫切地希望知道是谁站在里欧身后,甚至那场失败的刺杀在他们眼中也另有内容,虽然他们从贵族监察局那里一点有用得信息都没有弄到,但并不妨碍他们尝试从别的地方打开缺口,而这个缺口,如果是从事主这里打开的那就更美妙了。
五天前,肯托第一监狱的监狱长帕斯提诺收到了一封他不能拒收的信,帕斯提诺思考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