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允曙自师攸宁手中将那半卷的书册接过,随意翻了翻便扔在榻上。
他看向身边水绿衣裙的少女,声线浅淡:“问你什么,是否为了本王与那李家小姐故意为难?”
师攸宁摇头,中肯道:“是她为难我,我可……嗯……尚且未来得及为难她……”
看她这可惜的模样,齐允曙眸底含笑:“尚未来得及却不是不会,为什么?”
他说着话,已然又近前了一步,将原本就因之前躲避那杯滚水儿避在一边的师攸宁堵在了角落里。
齐允曙上前一步,师攸宁便禁不住后退一步。
她习惯了他平日里冷淡寒峭的样子,平日里也不多惧怕。
可齐允曙此刻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潜藏着什么危险似的,师攸宁的第一想头却是逃走。
她左顾右盼,一时寻不着间隙,顺手捞起之前放在榻后矮几上的碧绿镯子:“拿人的手短,那李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人却大方,我这一时……”
“这么说,倒是本王错怪她了,那李小姐原来不是擅自闯入,竟是你放进来的?”齐允曙原本微往前倾的身子站直了,眉眼眼角染上冷意。
“那倒也……”师攸宁话未说完,面前身量修长的男人已转身外厅中走,一边冷声道:“还不过来用饭!”
眼见那小东西蔫头蔫脑的过来,齐允曙又是气又是无奈。
可她这般聪明,齐允曙不相信她不知那李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竟就将人放了进来,岂不是一个镯子就将他卖了?
如此,郡王大人心头一软其后又冷硬如常,只看着一桌子种类繁多的菜色十分不顺眼,叫人重替换了些过来,又将守着园子的将领提溜过来训了一通,才算稍稍平了心气儿。
李吉和庄安是在屋外廊下另置办了一桌吃食的,以便随时听候吩咐,是以屋子里如今只师攸宁和齐允曙两人相对而坐,当真是呼吸相闻。
师攸宁方才是被齐允曙那突如其来的追问迫的有些羞窘,这会儿回过头来,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可是要解释,却也没个解释的由头,反倒更添一层羞耻,是以只遥遥望着在桌子那一边的一道牛柳炒白蘑依依不舍。
须臾后,一只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将那道牛柳炒白蘑抄到了近前摆放,而后闲适的夹了一筷子。
如此,这道菜正放在齐允曙与师攸宁的中间,只需要一抬手便够得着。
师攸宁看向将菜挪过来的齐允曙,心道难不成是他看出来她喜欢吃,所以特地……
可惜她抬头,郡王殿下的吃相优雅端然的可以入画,连一眼都未往师攸宁这边看,倒是对那盘牛柳又下了两回筷子。
原来是他自己喜欢吃,那自己还是不要虎口夺食的好。
师攸宁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再想一想在流民中生活时那发硬的杂粮饼,终于觉出如今桌上食物的好来,就着抬筷子便能接触到的菜,倒吃的津津有味。
虽有牛柳炒白蘑的名头,但牛乃春耕时紧要的牲畜,这菜中所用的肉其实是羊肉。
齐允曙生性厌热,羊肉却又是燥热之物,他平常是极少吃的,可此刻怀着某些难以名状的心情,竟又一次将筷子伸向了自己特地挪了地方的菜。
不过这一次,他夹的一筷子菜却拐了个弯放进了身边少女的碗中:“这菜还算可以入口,尝尝看,不喜欢便挑出来扔了吧!”
师攸宁抬头,男人一张脸绷的死紧,眉峰隐有折痕,愈发显的难以接近。
她从不是硬要捋虎须的人,顺他的意尝了尝,果然同想象中一般好吃,便道:“挺喜欢的。”
“那便都给你,不准剩!”齐允曙放下筷子。
他不到五更便起身忙碌,早饭只用了几块点心,原是饥肠辘辘的,但几块羊肉下肚,胃部便起了不适之感,却是宁肯饿着也不想再吃东西了。
这时候原该喝一杯清茶去腻,可是齐允曙不愿意支使师攸宁,便强忍着打算陪她用完饭去前院了再说。
师攸宁看齐允曙面色不好,眼底还有青影,显然是劳累过度却又休息不好,怕是累过了头没有食欲。
她目光在桌上的几个菜色中逡巡来去,起身舀了一小碗龙井竹荪汤放在齐允曙桌前:“公子,这个汤我昨天用过,很清淡养胃,你尝一尝?”
齐允曙抬眸看去,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带着关切之意,只这样一眼,他方才心底的躁郁似乎全成了不堪一击的烟雾,全部消散无踪。
看到齐允曙虽沉默不语,但竟真的依言去品那汤,师攸宁努力的做起了劝吃的活计。
不过郡王殿下用着汤,心头却猛然跳快了一拍,方才他鬼使神差的替她夹菜,似乎未来得及换公筷……
因为相识到如今,大多是混在流民堆里风餐露宿,是以师攸宁并不太清楚齐允曙的饮食习惯.
但她到底知道倦怠厌食之人对清淡的食物接受度总高些,便端着小碟子夹了清爽菜色劝齐允曙尝一尝。
坐在廊下的庄安与李吉这几日差事不断,用饭的时候大多是挑浓油赤酱的来塞肚皮。
这厢一边儿吃着,一边听得屋内两人的对话.
“公子,这个鸡丝黄瓜看着新鲜爽脆,你尝一尝。”
“尚可。”
“这个甜酸乳瓜我方才尝了,最是开胃。”
“可以。”
“这个菜没见过,不过看上去很不错,公子要尝一尝吗?”师攸宁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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