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菀鸢还未回来,高晋阳便从房里拿出了一件披风,一个人散步到湖边。虽已是暮春时节了,可今日的风还是过于凉了些,李菀鸢在湖边坐了许久,怕是要冷了。
拿着披风的高晋阳走到李菀鸢的身边,示意莲心退下,将鹅黄色绣着玉兰花的锦缎披风轻轻放在李菀鸢的肩头,从菀鸢坐着的石头上蹭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还在生气?”高晋阳试探的问了句。
“不是生气,是不舒心。”李菀鸢凝视着湖面,淡淡的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我是喝着长安水长大的,到底在洛阳是生不了根,也发不了芽......晋阳哥哥,我叫你失望了吧。”
高晋阳用手环住李菀鸢,将她的头靠上自己的肩,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不是你在洛阳无法生长,其中的错处在我。”高晋阳顿了顿:“......你入府才没几天,就已经看出我在高家的不得志,如今你受的种种为难,不过是‘沾了我的光’罢了,你是没有错的。”
“父母之爱子,却不能够等同,不能够兼爱,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的,是我心内的一桩难过事。我也曾经这样问过我自己,为什么同是嫡母所出,我与大哥,九弟就有如此多的分别?连庶出的六弟也能够因为从小寄养在母亲膝下得到母亲的关注和喜爱,而为什么我却要处处忍受责难!这件事,怕是终我一生都不得而知,我不敢,也不能问她。”
高晋阳的眼神一时间黯淡下去,这是李菀鸢所不能理解的,她从小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和几个哥哥姐姐也都相亲相爱,家里的母亲和父亲相敬如宾。她这是头一遭知道,一母所出的孩子也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对待,到底是为了什么?
“晋阳哥哥,我不问了。既然我已经入府,做了高家的少夫人,那就踏踏实实的陪着你,至于别的,我与你一起承担。”
高晋阳见菀鸢如此,实在不好再相隐瞒,但是他终是开不了口:“菀鸢,你既是我的妻,我也不想瞒你,有一件事只怕我说完之后你会难过,会生气......”高晋阳微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李菀鸢见高晋阳为难,便打趣道:“晋阳哥哥你如此为难,莫不是救了你命的恩公又将你那原配夫人救活了?”
高晋阳听完会心一笑:“子不语怪力乱神,菀鸢你这个小脑袋里面竟都装了些什么说起话来天马行空。”
菀鸢挑了桃眉,大眼睛转了一圈,笑道:“娘亲最爱拿我院中的樱花做糕点给我吃,怕是我的脑子里已经长满花瓣,随风一吹,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高晋阳刮了刮菀鸢的鼻子,心里默默念叨着:高晋阳啊,不枉你这些年的抑郁不得,原来上天是想给你这么个娇蛮可爱的姑娘做妻子,以前的种种,如今便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见高晋阳想得出神,李菀鸢突然将湖水撩起来,撒的高晋阳一身,转身便要逃跑,可高晋阳哪里肯,一把抓住菀鸢将她扛在肩上,转的菀鸢直叫‘饶命’,高晋阳笑道:“你这妮子你会儿不看着便要想出鬼点子来闹人,半刻没个安宁。”
“晋阳哥哥快放我下来,我不敢啦!”
二人在湖边嬉戏打闹的画面尽收娄昭君的眼底,而这位当家主母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的阴晴。元仲华试探道:“母亲,让下人叫他们一下吧,如此胡闹,实在不成体统。”
“小夫妻新婚燕尔,闹就闹吧,你何必如此苛刻。”
“母亲说的是,儿媳记下了。”
娄昭君转身看着元仲华,盯得她背脊发毛:“你说,李菀鸢是个什么人?”
“儿媳与她交情不深,实在不好讲评。”
娄昭君停了一会,转而问道:“那你说,你二弟是个什么人?”
“二弟一向谨慎小心,恭敬礼让。”
娄昭君再次看向湖边:“这丫头竟能让刻板的阳儿开怀大笑,一定有其特别的地方。我现在倒是对这丫头有些好奇了呢。”
元仲华笑道:“二弟只是在人前不苟言笑罢了,背后...嗨,到底是他们夫妻自己,不用拘谨刻板的。”
娄昭君用眼角撇了撇元仲华:“看来你是不太喜欢这个谨慎小心,恭敬礼让的二弟呀。”
元仲华听得后背阵阵冷汗,赶紧补救:“母亲的喜爱就是媳妇的喜爱,儿媳为母亲马首是瞻。”
娄昭君瞪了一眼元仲华,转身离开,边走边絮叨着:“我老人家想看个湖景都不能,府中的人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转出花园,娄昭君身边的亲信张氏姑姑小声说道:“主母,您今日可是有不痛快?”
娄昭君严肃的说:“大家族的当家主母能有多痛快,尽是些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把戏。”
“你是说大房的?”
“到底是个庶出的,小家子气。随他哥哥。”娄昭君心里是看不上大儿媳妇的,奈何她是高澄的心头好,便也忍了下来,可元仲华终究是没有做当家主母的心胸的。
张氏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主母,有些话说不得。”
娄昭君一脸的不屑:“以高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什么是说的不得的?没有高欢扶她哥哥上位,她现在还在西魏冷宫里守着她失心疯的奶妈呢!元仲华入府第一天我便看出来她是个蔫坏的主,长恭的事情还在眼前,叫我如何不介怀?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净干些害人的勾当,你没瞧见刚才她话里带刺么?我再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