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自打那日起便在护国寺吃斋茹素,没昼没夜地为顾宝儿抄写经书,供奉佛前,如此以来,没就算不得多壮硕的身子骨,便消瘦了许多。
了无大师某日做完晚课后于庭院中与萧翎偶遇,不由笑问:“施主近来消瘦了许多,可是敝寺斋食不合施主心意的缘故?”
萧翎闻言轻笑摇头:“大师多虑了,护国寺的斋菜很好,只是我心思太重罢了。如我这般六根不净之人,思虑太过,身子骨消瘦一些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施主此言差矣,施主情劫早已勘破,之所以还堪不破红尘,只因施主还记挂着亲缘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施主连亲缘也不妨在心上的话,那便是施主剃度之时了。”
“勘破情劫?”萧翎闻言一怔,那一瞬间,他竟想起了当初那个眼神狠戾的少女……
“我从来都没有勘破过情劫,因为先放下的那个人是她,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痴人罢了。我怨了她这些年,结果不过阴差阳错四字……”萧翎说到一般摇头道:“让大师见笑了。我这十几年颠沛流离,见过荣华富贵,享过锦衣玉食,也曾沦为哗众取宠的戏子,苦也苦过,乐也乐过,但是这颗心,从未安宁。
唯有来了这护国寺,为她祈福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日子很安宁。”
萧翎虽然语焉不详,但是了无大师却因此得以猜出,萧翎口中的那个她,便是太女殿下。
如此一来,那么萧翎的情劫,也不作他人想。
萧家满门被灭之事,了无大事也曾有所耳闻。
那一年,那个小小女童在护国寺焚经百卷,每卷经书皆为女童手书。
他曾问那个女童为何焚经,女童只是双掌合十笑道:“萧家满门被灭,也有我的缘故,我焚经百卷,不为别的,只为求一个心安,若是如此,能让萧家众人轮回路上走得安稳一些,便是意外之喜了。”
如此想来,自己眼前这个少年,便是当年的萧家遗孤。
至于萧家遗孤为何改名换姓,了无大师并不是很好奇。
他只是觉得,这时间的因果,当真是在轮回。
当年,那个女童求他超度萧家冤魂轮回,而今,萧家遗孤跪于佛前,求佛主让他一肩承担她一声杀孽,只求让那个少女平安归来。
这,也是因果,这也是轮回。
了无这般想着,双掌合十,对萧翎回了个礼:“何谈见笑二字?众生皆苦,施主也不过是看得清楚,所以心苦罢了。若是太女归来,施主作何打算?”
“自是看她成为一代女帝,坐拥江山,永享孤单。不,她那样的女子,不会有人舍得让她孤单。”
萧翎含笑同了无大师作别,竟是又回厢房抄写经书去了。
了无目送萧翎离去,许久之后,轻叹一声。
当萧翎抄了二十卷经书之后,顾宝儿已然带着先锋军到达东墨边境。
她到达边境那一日,白皙的肤色已然成了小麦色,便是如此,她看起来依然不像是在边境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家。
为何太女殿下会意识到这一点呢?
当然是因为边境的太守初见太女殿下之时,寒暄的第一句话是:“殿下果真龙章凤姿,肤白貌美!”
那一刻,太女殿下懵了:“太守,你可别蒙我,你这是夸我还是同我结仇?”
墨轩同慕白对视一眼,同时轻笑出声。
而孔昭则是轻咳一声:“太守,你若是不知该如何同殿下叙话,大可禀告殿下这些年来的战耗如何。”
太守委屈脸:“殿下,俺是没读过书,但是你要信我啊,俺是真想夸你来着!毕竟俺在边境呆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比殿下更加肤白貌美的姑娘家!”
太女不由失笑:“我信了还不成么?我书读的也不多,太守可莫要蒙我,你若是蒙我,我说什么也得拿了墨汁在你脸上画几个烧饼!”
太女殿下这话一出,太守顿时觉得不好了,太女殿下不应该是很讲规矩的人吗?为什么这个太女会威胁他啊!
“殿下,你是在同俺开玩笑吧?”
“是不是开玩笑,这还是两说呢。若是太守没能将这些年的战耗如何一一道来,本宫只能,在太守脸上画几个烧饼了,对了,本宫若是在太守脸上画了烧饼,太守三天不能洗脸。”
顾宝儿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太守看着顾宝儿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有点慌。
他只能讪笑着双手抱拳应道:“诺。”
太守在这边讪笑,立在顾宝儿身后的先锋军已然是笑疼了肚子。
他们没想到太守会想着同太女殿下打官腔,企图蒙混过关。开玩笑,太女殿下这样的储君世上还有吗?当然是没有的!
毕竟太女殿下的本职,不是东墨储君,而是纨绔子弟啊。
五千先锋军在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顾宝儿正和慕白孔昭墨轩几人坐在太守府内,坐听太守汇报这些年的战耗。
“行了,你别再叨叨先锋军吃了多少粮食了,打仗的汉子,若是连饭也不让吃饱,那你让他们哪来体力守卫东墨?”顾宝儿沉着脸:“本宫想了解的是战耗如何,而不是先锋军一餐要吃掉多少粮食!”
太守白了脸:“粮食,粮食不也是战耗的一部分么?”
“的确如此,但是能算是战耗的粮食,只有被西戎军掠夺走或者付之一炬的,若是被先锋军吞吃入腹的粮食,那便算不得是战耗!”
顾宝儿脸上笑意冷漠,太守看着,竟是出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