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一个身穿玄色寝衣的男子,正安静躺着。
距离那日已过去一月有余,沈姝至今还是不敢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她眼睁睁看着楚熠眉心的香灰印记消散,凤眸中的光华一点点黯淡,那种打灵魂深处升起的无力感,令她绝望至极。
她甚至开始责备自己,为何要让楚熠上前去砍白义的手臂,而不是她自己去……
若非皇帝不敢相信楚熠会命丧黄泉,伸手去碰触楚熠的鼻息,发现他尚有一丝呼吸——
沈姝或许会陷入更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烛火的“噼啪”声,把沈姝的思绪拉回。
她在热水里拧了帕子,解开楚熠的衣领,开始为他施针。
这是阿仇教给她的方法——
“殿下身中白义毒血,本该心痹而亡。只因您曾用血为殿下解过毒,他体内留有克制毒血的力量,再加上您当时又喂他饮下鲜血,才令他幸免于难。”
“然而命虽保住,殿下何时能醒来,却不得而知,为今之计,唯有用先人留下的续命解毒针法试上一试。”
“只是,针法需配上云疆独有的草药才行,太医院的草药已经不多了。”
这也是为何沈姝会带着楚熠,来到福云寺的原因之一。
此处僧舍是她与楚熠相见之处,更是紧邻后山的落脚点。
后山有云疆独有的草药,随时采摘新鲜的草药,更有助于为楚熠解毒。
沈姝收了针,将熬好的汤药喂给楚熠服下,这才搬个小杌子坐在榻边,执起他的手放在唇畔。
楚熠手掌的温度,让沈姝感到安心,她闭着眼睛,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阿爹明日要带兵巡边,闫钊如今做了西匈可汗,知道你身亡的消息,已经派了十几支探子来刺探。老瑞王说,白锦死之前,还留有一支毒奴兵给老可汗,那支毒奴兵如今就在闫钊手里。”
“白义对皇上恨之入骨,重刑之下没吐露出有用的消息,倒是太子为求活命,告诉皇上,白义不仅让白锦潜伏在西匈,还在北狄也有布局。如此,皇上思来想去,唯有放出你的死讯,让西匈和北狄以为我大周无储君可立,无猛将可用,才会冒进,亮出爪牙。”
“你可知道,在咱们临行前,皇上对我说什么……他说,只有边关的战鼓声,才能将你唤醒,你与他年轻时一样,是为沙场而生,你的魂就在沙场上……”
夜已深,舟车劳顿,沈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我知道,你与他不一样……皇上想做四海臣服的千古一帝,而你心里记挂的,却是大周白姓的安危。如今边关战火重燃,边关白姓再次被拖入水火之中,你何时才能醒过来……我真的很想你……”
“那日若非我让你去对付白义,你也不会如此,都是我的错,你醒来好不好……”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进入梦乡的沈姝,并未发觉,她抓着的那只手,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
北狄边境。
楚湛坐在篝火旁,摩挲着手里那,眼底尽是落寞。
黑夜中,有一蒙面黑衣人,无声走近他。
“你来了。”楚湛转头看着来人。
来人摘下黑巾,朝他见礼。
黑巾之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容。
若沈姝在场,必会认出,他便是被她赶走的刘星。
刘星看见楚湛手里的荷包,神色有几许复杂。
那夜沈姝剪下一缕头发,放进荷包里,交给刘星,让他将心意带给楚熠。
而刘星最后却将荷包交给了楚湛。
这也是为何,楚湛那日会一早进宫,求皇帝赐婚。
“殿下既放不下沈姑娘,为何还答应皇帝来北边,去云疆与老王爷一起,岂不更好?”
刘星顿了顿,试探道:“那日老王爷为救皇上,身中蝠鸟之毒,如今虽抑制住体内毒性,却也万分凶险,此番老王爷为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请命去云疆协助沈长史清剿毒奴兵,殿下怎能放心老王爷一人在云疆……”
“我若不来北边,皇上又如何放心让父王去云疆。”楚湛淡淡打断刘星的话:“以往北边是熠王镇守,北狄不敢来犯。如今西匈蠢蠢欲动,熠王不在,北狄必不会错过良机,我来这边,也是为了牵制北狄,你无需试探,我不会为私情置大周白姓于不顾。”
刘星闻言,心下微松,神色更恭肃几分。
“殿下唤小人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楚湛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他。
刘星仔细端详,玉佩上刻着奇怪的纹样,与大周常见的并不相同。
“这上面刻的,似是北狄的图样?”
楚湛点头:“这枚玉佩,是北狄皇室所有。五皇子的母妃,原是北狄公主,你将这枚玉佩交到五皇子手里,想法子留在他身边,日后我有用处。”
刘星脸色微变,不动声色收好玉佩,忖度着又道:“如今太子被处极刑,熠王生死难测,五皇子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殿下让小人去五皇子身边,莫非打算……”
“本王对皇位没兴趣。”楚湛看着他道:“皇家亲情本就凉薄,她既选择嫁给熠王,我只想让她此生平安顺遂,若五皇子果真心地仁善,倒也罢了。否则,皇帝百年之后,这皇位楚熠不愿坐,也得坐。”
刘星松了口气。
他很明白,楚湛口中的她,指的是沈姝。
刘星是先帝影卫的遗孤,虽然被沈姝赶走,只得留在瑞王身边,为瑞王做事。可这也只是为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