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达偍魔终于走了,纯悫那根绷着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她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纯悫朦朦胧胧之间觉得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边有两三个身影在不停地摇晃。纯悫想要挣扎起身,但眼皮像灌了铅一般,又阖上了。她的耳边时断时续有人在窃窃私语,但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纯悫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就这样不知多久,纯悫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屋顶的天棚有些破旧,四周墙面的表皮多处已经剥落。靠着墙边一张桌案边坐着一个人。此人单手支颐,似在假寐。借着桌案上昏黄的油灯,纯悫认出此人正是柳敬宣。
纯悫扫视周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身上的被子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刺鼻得那么难受。纯悫拉开被子,发现自己周身上下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纯悫顿时皱起了眉头。她强自挣扎起身,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惊动了柳敬宣。
柳敬宣转过身,走到床前,轻声说道:“你醒了?”说着用手背去摸纯悫的额头。
纯悫想要躲避那只宽厚的手掌,但不知为何,她并未移动。
柳敬宣长舒一口气说道:“你的烧终于退了。”
纯悫望着柳敬宣,喃喃说道:“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柳敬宣一笑说道:“你坠落江心,又受了风寒,故此高烧不止。屈指算来,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我已经给你请过郎中,抓过药了。看来那个郎中并非庸医,还有些本事。”
纯悫一指自己的衣服,沉着脸说道:“我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换的!”说着,纯悫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身边的流云剑的剑柄。
柳敬宣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殿下,切莫猜疑。事实并非你想得那样。”
突然屋门一响,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这妇人身上的衣服同样寒酸,头发蓬乱,一根麻绳简单得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一脸的皱纹,显示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感。
“大妹子,你终于醒了。来,赶快把这粥给喝了。”说着,要给纯悫喂饭。
纯悫一眼便看见妇人右手那黑乎乎的大拇指已经伸进了碗中的稀粥之中,心中作呕,眼看就要吐了出来。
柳敬宣会意,急忙将稀粥接过,放在桌案上。
“大嫂,我来喂吧。这几日多蒙关照,实在是感激得很啊!”
那妇人“嘿嘿”一笑说道:“瞧你说的,文绉绉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对了大妹子,我这家里破得很。也没个像样的衣服。你原来那几件衣服我都拿去洗了。现在已经干了,回头我帮你换上。”
妇人看了一眼柳敬宣,点头说道:“大妹子,你真是好福气。你家男人在这里没日没夜地伺候你,几乎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纯悫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柳敬宣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嫂,我们在您家里这么多天白吃白喝,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您放心,等过了这几天,我一定想办法筹些钱报答您和大哥。”
妇人摇了摇头:“大兄弟,瞧你这话说的。这一口饭哪值什么钱啊!瞧你们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出门在外遇到了劫匪,实在是倒霉了。瞧我这嘴碎的。不说了,不说了。”说罢,妇人推门走出房屋。
纯悫上下打量柳敬宣:“我记得你随身携带了上千两黄金,如今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落脚?”
柳敬宣脸上笑意全无,冷冷说道:“我确实带着不少黄金,光是鹏远客栈就赠送了一千两之多。不过可惜,公主殿下在钱万金的大船上一再向达偍魔挑衅,那千两黄金随着大船一起沉没了。”
纯悫咋了咋嘴:“可惜,真是太可惜了!难道你身上一两银子也没有了吗?”
柳敬宣淡淡说道:“殿下生病发热,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殿下治病抓药了。赶快吃饭吧!”说着柳敬宣把盛着稀粥的碗递给纯悫。
纯悫一看到有些破损的瓷碗,就是一皱眉:“这怎么喝啊!”
柳敬宣冷冷说道:“如果殿下不饿,我不介意把这碗稀粥喝完。”
纯悫的肚子此时早已咕噜噜直叫,她瞪了柳敬宣一眼:“谁说不喝了!”
纯悫从未像今日觉得这分不清小米或是大米的稀粥这么香甜。按目下钟点计算,从喝到喝完,也就五秒多钟。(实在抱歉,清代的计时器实在无法形容纯悫喝粥的速度)
纯悫用袖子抹了抹嘴,将碗递给柳敬宣。
柳敬宣拿着碗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纯悫急忙问道。
柳敬宣停下了脚步,说道:“当然是刷碗了。”
纯悫一笑,说道:“堂堂扬州知府,四品黄堂,也会刷碗?”
柳敬宣没有理会纯悫,大步走出屋门。
纯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停地瞅着屋门:“这会儿的功夫,只怕碗都要给刷漏了!”
过了好半天,柳敬宣这才回屋。他的手中端着一碗药走入房门。
柳敬宣来到纯悫的跟前,吹了吹碗中的药梗,说道:“赶快把药喝了!”
纯悫提鼻子一闻,一股呛人的药味刺得她连连摇头:“这药太难喝了!”
柳敬宣脸色肃穆说道:“赶紧喝,喝完才能赶紧好起来!我想公主殿下应该不会希望我强迫你喝下这碗药吧!”
纯悫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喝完了碗中的药汁。这药实在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