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毕四海脸色微沉说道:“晁老镖头一生光明磊落,并未有作奸犯科、坑害他人的事。让他偌大年纪还要声名扫地、倾家荡产、蹲监坐狱,岂非不公?”
柳敬宣仰天大笑:“毕爷说笑了。在座的哪个不是过着刀头舔血、提心吊胆的日子。既然晁老镖师选择吃镖行这口饭,就要知道不管是恩还是仇,都迟早要还的。人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难不成这所有江湖绿林道的朋友都要给福威镖局,甚至是金镖黄三泰的面子不成。”
毕四海眉头紧皱,他明白柳敬宣所指是什么。那金镖黄三泰曾经被人推举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福威镖局自然也算是黄三泰的人。那雷鸣远没有要了晁欣桐的命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雷鸣远感动得嘴唇直颤,一把握住柳敬宣的手,说道:“还是公子你识时务,了解雷某啊!”
毕四海看着一边发愣的晁欣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柳公子,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不成?”
柳敬宣微然一笑:“那倒不是。”
毕四海闻言一喜:“那柳公子说说看,如何才能圆满地解决此事?”
柳敬宣想了想说道:“晁老镖头仅凭空口白牙便要索还白银,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若是晁老镖头真心对当年之事有所愧疚,那就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向雷寨主赔礼认错。另外拿出一万两白银作为当初雷鸣浩的丧葬费,以告慰雷鸣浩的在天之灵。相信雷寨主一定会深明大义,退还余下的四万两白银。不知毕庄主意下如何?”
毕四海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晁欣桐与雷鸣远。
雷鸣远本就是个粗人,他确实如柳敬宣所说,既为弟弟报不了仇,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才劫了晁欣桐的镖银。如今雷鸣远见柳敬宣说得慷慨激昂,全部都是向着自己。立刻大声说道:“既然这位柳老弟说到这个份上了。雷某就让一步,就按老弟所说。只要晁欣桐当众在我的面前赔礼认错,另外再加一万两白银作为我弟弟的丧葬费。我雷某就把这一篇给翻过去了,余下四万两白银,一定退到洞庭湖外。”
晁欣桐深知今天想要把五万两白银如数拿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就像柳敬宣所说,那雷鸣远及整个大殿内的江湖朋友有很多都是干的打家劫舍的买卖。自己空口白牙就想要回那五万两白银,论谁也不会轻易答应。
晁欣桐咬了咬牙,朗声说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晁某就向你赔礼了。”说着,晁欣桐大步向前,来到雷鸣远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雷鸣远虽然想要在群雄的面前有里有面,但也未曾想晁欣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下跪。雷鸣远愣了一下,急忙将晁欣桐双手掺起,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老镖头,您这是做什么?”
晁欣桐眼泪也差点掉下来,满面羞惭地说道:“晁某虽在江湖,但却不敢得罪朝廷。我一生谨小慎微,武艺也不出众,却舔着脸在镖行上混了几十年,真是惭愧。当初令弟到南昌府劫牢反狱,晁某害怕惹祸上身,便置身事外、作壁上观。这十年来,晁某每日提心吊胆,茶饭懒咽。每每想起此事,便坐卧不宁,羞愧难当,对不住雷寨主和江湖的朋友。从今日起,晁某金盆洗手,回归林下,退隐江湖,不再与官府打交道了。”
雷鸣远见晁欣桐言辞恳切,急忙说道:“就凭晁老镖头如此说,那五万两白银雷某不要了,如数奉还就是。”
晁欣桐感激地嘴唇直抖:“雷老弟哪里话?我晁欣桐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难以换回雷鸣浩贤弟的性命。”
二人一来二去,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毕四海看着雷鸣远与晁欣桐,然后又瞅了瞅柳敬宣。柳敬宣微合二目,笑意融融地瞅着雷晁二人,不发一言。
毕四海心中大惊:刚才程启然的那番言语虽然说得头头是道,恩怨分明,但并非真得想要解决二人的矛盾,分明是在给自己难堪。而纯悫所言意图更是明显想要两家打起来,不死不休。而柳敬宣虽然表面上完全向着雷鸣远,但不到一刻钟便让雷晁二人之间的恩怨烟消云散。这份城府实在是让人赞叹。毕四海心中庆幸昨日让他们留在山庄,还真是留对了。而让自己留下柳敬宣与诸葛清琳的那位公子同样眼光深远。
毕四海哈哈大笑,上前说道:“既然二位已经化干戈为玉帛。那毕某在此就为两家做一个了断。晁老镖头如今已经在诸位绿林朋友面前向雷寨主低头认错。回去后,退不退隐江湖,我毕某不敢做主。但雷寨主退还晁老镖头四万两白银,大家还要做个见证。”
大殿内又是一阵呼喊之声。
“我同意!”
“雷寨主深明大义!”
“晁老镖头好样的!”
毕四海感觉十分满意。刚才自己的那番话,是怕两家此时脑袋一热说说而已,回去凉快下来,又各自反悔了。
雷鸣远与晁欣桐各自归座。柳敬宣也缓缓坐下。毕四海重新向石台走去。
远处的程启然手捻短髯,两眼紧盯着柳敬宣。朱慈焕见程启然面色有异,轻声问道:“程先生,你怎么了?”
程启然想了想说道:“那个姓柳的我看着十分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哦?”朱慈焕转头望向柳敬宣,打量半天。这朱慈焕年纪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那柳敬宣坐得又十分远,所坐之角落昏暗不明。朱慈焕看了半天,也没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