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瞪着一双已经毫无生气的眼睛砸下来,本是个恐怖至极的场景,可是——
郑兰衿这一刻却欣喜若狂,她看到的只是救赎。
她一瞬间就全身松懈,放弃了抵抗,再提不起丝毫的力气,仰面朝天,神色木然的躺在潮湿肮脏的泥地上。
小路那边,两个人随着接连几声冷箭之后就杀了出来。
郑兰衿已经不关心这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了,她已经经历过人生中最恐怖最绝望的一种处境,不管来人是谁,她后面的下场也不会比前一刻更糟。
耳畔的厮杀声不断,郑兰衿除了这个再没有听见其它。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别的闺阁女子不一样,这时候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满脸。
这场厮杀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也就半盏茶的工夫吧。
先过来的是武青林和木松主仆,他们两个都是征战沙场的老手了,虽然是以寡敌众,也没忌讳,直接冲杀过来。
主仆两个配合默契,后背相抵互为防守,将从外围冲上来的匪徒一个一个的斩杀,居然半点也没落入下风。
眼见着自己这方的人头在被人有条不紊的持续收割,那帮匪徒也急了。
武青林主仆没穿官服也没穿铠甲,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两个年轻人,可杀人手的手法却十分的老练干脆,虽然只有两个人,却防卫的密不透风。
那三当家焦灼不已,一看遇到硬点子了,连着被杀了七八个人之后就萌生了退意,可是他们一群二十多号人被两个毛头小子杀成这样,就这么退了他又觉得实在舍不下这口气,正在咬牙硬撑……
后面从武城县的方向就又杀出来一队人马。
这一次是十几人的一支卫队,穿铠甲,一看就是戍边军营出来的。
来人是龚明喆带队,因为大雾天气听见这边的厮杀声他就带人冲了过来,等到了近前就认出了被围在当中的武青林主仆。
龚明喆很是意外,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武侯爷?”
而下一刻,再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自家士兵的尸体,自然知道该帮哪一方,立刻也翻身下马,带着自己的那一队人马加入战圈帮忙。
那些匪徒是已经被武青林主仆屠戮到没了底气,到处都是漏洞,很快被收割干净。
“武侯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龚明喆走上前来,一边和武青林打招呼,却不太顾得上这些,他认出来了被绑在旁边的三个小兵是白天跟着郑兰衿回城的,心里就一阵的恐慌,一边已经疾走过去,划断几人手上绑着的绳索。
那几个小兵刚才也都因为气愤而红了眼,此刻几乎要喜极而泣,赶忙指了指不远处:“大小姐受了伤,在那边。”
“兰衿?”龚明喆一个激灵,脚下连忙转了个方向两步奔过去。
他徒手搬开倒在郑兰衿身上的尸体,看见郑兰衿满是血污尘土的脸。
郑兰衿也借着旁边跃动的篝火看清楚了他的模样,那一瞬间,所有压抑的恐惧和委屈情绪全部决堤,她登时嚎啕了起来。
因为下巴被卸掉了,发出的呜咽声仿若鬼嚎,十分刺耳。
龚明喆看见妻子这样,也是又惊又怒的红了眼眶,赶忙划断捆住她双手的绳子。
郑兰衿手脚并用的仓促爬起来,仿佛是看见了海中的浮木一般直扑到他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哭得更大声音了些。
龚明喆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只能轻轻拍抚她的肩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武青林没管他们夫妻,只就镇定自若的在旁边指挥下面的人打扫战场,把他们自己人的尸体单独搬到一起,虏获的四个活口捆好押在旁边,再把死掉的匪徒尸体也搬做一堆。
郑兰衿那边哭了好久,一直到这边武青林的善后任务几乎全部做完了才被龚明喆扶着走过来。
龚明喆已经帮她把下巴掰回去了,她背后被打入的暗器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大血管,没敢贸然拔出来,只匆忙给她上了金疮药又包扎了手腕上的伤口,至于她身上,仍旧是血污加上泥土,狼狈不已。
“武侯爷。”龚明喆走上前来,因为郑兰衿此刻依赖他十分厉害,一直抓着他的手臂,他也不能松开妻子去给武青林行礼,但是征战在外的人,大多豁达,并不计较这些,再加上他以前跟武青林就很熟,所以倒也还好,只是诚恳的道谢:“今日之事多谢侯爷援手,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明喆夫妇在此谢过。”
郑兰衿今天受了天大的刺激,除了哭,还不怎么愿意说话,但他刚才已经听郑兰衿的亲兵说了之前的凶险。
若是武青林再晚来个一时半刻的,或者他看见这边有事却没管,直接打马走了,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郑兰衿也觉得极为难堪,眼神闪躲着垂下视线,只不过她脸上全是脏污,倒是一时也看不清脸色就是了。
武青林能理解她此时的窘境,何况他这一趟来元洲城之后对郑兰衿的印象就直线下滑了,他不至于小心眼到和一个女人针锋相对,但态度也相对冷淡就是,看也没看郑兰衿,只对龚明喆道:“以前同在军中,本侯还要喊你一声龚大哥的,不过就是举手之套了。”
龚明喆也知道,今天就算不是郑兰衿,换成是别家的女子,以武青林的为人他但凡是遇到了也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龚明喆知道郑兰衿私扣了郑修奏折的事,他心里虽不认同妻子的做法却也不能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