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正是燕离。
燕离一袭黑衣,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如何,今夜的他仿佛要和如墨的夜色融为一体似的,他策马而来,呼号的风雪撩起他身后的斗篷,仿佛一只展翅预欲起的雏鹰。
燕迟看着跟来的燕离,眸色微微一凝。
“七哥——”燕离打马驰近,看了一眼马车和其他的黑衣骑士,眼底几分欲言又止的忧色,抿了抿唇,燕离还是道,“七哥要去朔西?是否再也不回来了?”
燕迟打马上前一步,开口之时语声低沉,“你怎么来了?”
燕离闻言苦笑,“七哥登门只见母妃,七哥一走母妃便入宫,我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燕迟深深的看着燕离,燕离见他目光若此却不自觉的偏了偏视线,燕迟皱眉,眼底幽暗之中闪过一丝微芒,然后便道,“是出事了,皇上容不下睿王府,我只有出此下策。”
燕离点着头,眼底溢出几分痛苦来,“我……我猜到了,七哥要走,我必要送七哥,今日一别,来日不知何时再见。”
燕迟叹了口气,“我已和王妃交代了,今日之后你和王妃千万保重,皇祖母身体欠佳,你多尽孝。”
燕离眼底情绪陈杂,不舍之中又满是歉意,“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担心七哥此去或有不顺,朔西苦寒之地……”燕离看了一眼马车,“你们必定会十分辛苦。”
马车里秦莞听到了燕离的声音,不由将车帘掀了开,燕离看到秦莞,强自扯了扯唇角,又道,“我也帮不上七哥什么,只是害怕下次再见七哥不知经年,这才赶了过来。”
燕迟抿了抿唇,“我虽离京,在皇上眼底视为叛逆,可你我兄弟情义自是不变,自有再见之时。”
燕离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角微红道,“是,你我定有再见之日。”
燕离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生怕里面追出禁军似的,又急急道,“见七哥一面就好,七哥且走吧。”
燕迟的时间紧迫,话已至此,他也不再拖延,燕离又看向马车,看着秦莞道,“你们保重。”
秦莞心底也满是凄然,到了这一步,燕离即便不知内情也必定察觉出了异样,可是此种境况之下,又如何言说?
秦莞笑了一下,“八弟也保重。”
这声“八弟”让燕离笑意一盛,他抱拳,“七哥,七嫂,一路顺风。”
燕迟大手一挥,木将军当先带着黑衣骑士们往南边去,燕离站在原地没动,燕迟和秦莞的马车也徐徐而动,走出十来丈,燕迟再回头去看,便见燕离依旧站在风雪之中一动不动,他在朔西历劫无数,又经过了丧父之痛,心中早已难有波澜,可此刻看到燕离孤单的影子,心口还是有些余悲窒闷。
收回目光,燕迟马鞭一扬,坐下的马儿立刻尥蹄狂奔起来,风雪势大,官道上的马蹄车辙很快就被掩盖,只好似无人行走过一般,燕离一直站在城门之下,只感觉整个人浑身发冷的被冻住一般方才调转马头回城,开城门的士兵神色沉默,燕离看了一眼城楼之下的兵丁们,扬起马鞭往皇宫门口去。
此刻的皇宫门口依旧一片混乱,燕离一人一马立在宫门之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宫门之地。
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燕离方才看到老嬷嬷撑着伞护送恭亲王妃傅氏走了出来。
燕离翻身下马迎上前去,却只看到傅氏一双格外木然的眼睛,他当即看的心中微颤,“母妃……”
恭亲王妃驻足,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皇宫城门楼,又木讷的笑了一下,而后问,“走了吗?”
燕离点头,一把握住了恭亲王妃的手,这一握,方才发觉恭亲王妃双手冰冷,且在微微发着抖,他有些担心,恭亲王妃却将身体大半的力量倚靠在了他的身上,她一步步的朝着马车去,腿弯似有些发软,燕离唇角几动,可话每每到了嘴边都被咽了下去,“母妃,您入宫……”
扶着恭亲王妃上了马车,燕离到底没有忍住。
恭亲王妃身形顿在车门口,半晌才道,“说些旧日恩怨罢了,上一辈的事,和小辈无关。”
燕离面色微变,恭亲王妃矮身入了车门,老嬷嬷跟着上去,将车门关了上。
燕离默了片刻方才重新上了马,马鞭一落,一人一马,一马车,往恭亲王府走了过去。
风雪太大,不过才一夜御道之上便积了厚厚一层,而天色好似更浓黑了些,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的时候恭亲王妃已恢复了寻常神色,进了府门,恭亲王妃忽然脚步一顿吩咐后面的燕离,“关门闭户,过年之前,你不要出府了。”
燕离站在原地,恭亲王妃头也不回的朝佛堂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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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是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