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仪收回目光,默默盯着自己脚尖一阵,徐徐抬起惨白的小脸,男人说:“想好了就回去罢,我当你没来过。”
“想好了。”阿仪轻声道,声音仿佛嘶哑,“你休了我,小石头我带走,你再找其他你欢喜的女孩子罢。”
男人握住茶杯的手停下来,他望向她,好像有史以来第一次地打量她,甚至,第一次认识她。
他说:“你在开玩笑吗,不要胡闹。”
女人说:“从此我们互不相干,我只当从未遇见你。”
什么状况?
百里汐做好十足十撕逼的打算,整装待发,这便没了?
男人起身,朝阿仪伸出手去,“阿仪,你是不是糊涂了,说些离开我的话,小石头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百里汐见这男人容貌周正,说话才是糊涂的,她还没发话,只听咚一声,突然一道白光疾疾闪入,直直刺向男人,将他伸向阿仪的胳膊贯穿,整个人连带钉在墙壁上,帘帐溅上朵朵血花。
阿仪的相公胳膊上多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匕首平淡无奇,金陵城地摊随处可见。男人发出疼痛的抽气和呜咽,那是一个普通男人受伤时的寻常反应。
百里汐内心一个卧槽,这手法是何等的眼熟!
果然她看到一个人紧随步入房内,白衫青莲纹,眉目俊雅,面如寒冰,身后背着一把剑,白夜。
“阿辉?”女人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叹口气,“你还是跟来了,我跟阿曦说过,别告诉你。”
阿辉?阿辉?
寂流辉说:“师姐。”
师姐?师姐?
少年只瞥了百里汐一眼,心中了然,便望向男人不去理她,眼中寒冰渐起。
百里汐见白夜在剑鞘中微微震动,在床边叫唤:“怎么回事儿,谁来解释?喂喂寂流辉你可是修仙名门寂月宗弟子,刚伤了人,现在要杀人吗,要我帮你喊寂月宗宗主和寂明曦吗?”
男人一边喘气儿一边盯住女人,又是痛苦又是惊讶:“……寂月宗……?寂淑仪,你瞒了我什么……”
她的丈夫疼的面无血色,血淅淅沥沥往下淌,寂淑仪闭了闭眼,也未上前帮上一把。
她身子晃了一晃,仿佛将将垮掉,只道:“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有钱。”说完,她折身飘乎乎地往外走。
百里汐本坐在一旁看好戏,这反转啧啧啧,突然发觉男人身上有点不对劲。
他的血,那些溅在墙上的血,有生命似的,正慢慢延伸,爬行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她站起来,冲上去拔掉匕首,男人痛呼一声,血液四溅。
那新鲜的热血粘在墙壁上,便如同蛆虫一般四处蠕动,仿佛发现了鲜美的食粮,朝寂淑仪的丈夫汇聚过去。百里汐立刻攥男人衣领将他抓离墙壁,哪知刚一起身,墙上竟伸出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来,将男人全身紧紧箍住,原本被男人贴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百里汐用余光一瞥,里面有什么,千千万万,疯狂攒动。
白夜瞬间出鞘,斩向血手,几十双断手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化为一摊血水渗进地板,极快地不见了。墙壁上重新长出一双双手抓住男人,有与百里汐较劲成拉锯战的意思,寂流辉见状叫白夜落回手中,飞身上梁,就地往下一斩切下,白炎暴涨,他一掌将男人与百里汐推开。
百里汐落到门边,跪在地上反手捞出腰间的红伞,对着伸张密麻血手的黑洞猛地撑开,一张金光圆形咒阵跃然浮现在艳红的伞面上,“日月伏魔,乾坤借法!”
狂风如万千利刃碾压而过,两侧门墙、房梁窗棂被刮得破碎倾塌摇摇欲坠,单单面前这堵诡异的墙矗立不倒。那些血手发出女人的尖叫声,颤抖地收回洞中,黑洞边缘逼出条条龟裂,冒出道道白烟。
百里汐收回伞,兴致盎然,笑道:“金陵城中,杏花楼下果真埋葬了个大东西,这趟下山真是对了。”
寂流辉手握白夜横在面前,侧首道:“师姐。”
寂淑仪点头,“我这就去放信号叫阿曦,你守好。”
她转身刚一离步,趴在门口的男人,她的丈夫一动,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脚,死死钳住。
寂淑仪尚未发出低呼,寂流辉直接一挥砍掉。
她捂住嘴巴,分明见男人滚落的断手上,手指指甲漆黑尖长,已是无救。她咬咬唇迟了一迟,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唰——
洞口忽然深处一条长长黑影——并未冲向他们,而是将屋子角落里吓傻的花娘一卷,眨眼功夫拖回洞内,那花娘连哭的须臾都没有,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黑洞里有什么发出沉重的蠕动声,如同咀嚼,
百里汐一口气提在心尖,正准备发动术法。不远处少年突然猛地抬头,神情微变。
她没反应过来,寂流辉伸手将她一扯,猛地拉到身前摁住,力道太大百里汐没站稳,两人跌坐在地上。
一道房梁直直断裂摔下,碎片四射,正落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百里汐眼见那黑洞里冲出的黑影飞到他们上空盘旋,如一团漆黑蛾密麻汇聚在一块不断沸腾蠕动,发出血手一模一样尖利的女人嘶叫声。
蓦地,中间切开一条白色的细线,朝两边弯曲拉开。
竟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巨大眼珠的中心,挤出了一把血淋淋的巨剑坠下——
寂流辉见躲避不及,祭出白夜,反手要将百里汐一掌震开,打算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