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湖里有很多是是非非,仇人见面或分外眼红或一笑泯恩仇,朋友偶遇或推杯换盏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惺惺相惜。
两个陌生人瞧对了眼,也就不讲究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一起吃酒高歌逛窑子便是人生最快活!若是瞧着各自不对脾气,便能痛快地问过名号或切磋或生死相向。
刚刚坐上帮里的头几把交椅,思忖着到管辖的地界儿去耀武扬威一回,便带着一众小弟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招摇过市,却不成想喉咙一紧,伸手摸了摸,便是一手的血迹斑斑,又不知被哪个早就有些过节的扛把子给雇佣杀手要了刚刚值钱了些的小命。
好些日子没能吃上一口饱饭,还是那个时辰,还是那个酒楼门口,蹲在那里想装也装不出那么真切的可怜样,今天算是撞大运,遇见个衣冠楚楚的好心人给随手扔下几块救命碎银,就能饱饱地吃上好几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说不定还能有些余富壮起胆子到胭脂巷子里点名那位朝思暮想的美娇娘美美睡上一晚。
捧着家族世代相传终于传到自己手里的好看宝剑,希冀着找个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随便炫耀一次,偏偏遇到一位同样抱着家族独门宝刀的刀客,两人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干上一架,别管是为了什么,总之心里有口咽不下的气,总要发泄出来才算最好。
得闲来到村子边的小溪旁浣洗衣物,生得一副好皮囊,命中苦便真的身世可怜,只能委屈在这座小村庄里随便嫁了个还算勤快能干对自己又上心爱惜的农家汉子,这辈子心想也就这样了,从来也没怎么长吁短叹过,正在清澈见人的水面里瞧着自己越发消瘦的脸庞,却听见邻居大姐呼喊着自家丈夫在赶市途中遇见土匪,身子被刺戳了好几个窟窿,眼看不活了,前一刻还能共挽鹿车,这会儿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
所以混江湖,不只有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痛快事情,也有踌躇满志一夜间便心灰意冷,也有颓丧得厉害指不定就遇见了贵人,更有隐匿山林还能遇见家破人亡的悲悯时候。
谁都有身不由己,谁也都有言不由衷。
你想要平平稳稳走下一趟心里规划好的那尾江湖,总有志得意满更赚得盆满钵满的高光时刻,也总有人半路里杀出来坏了你的妙想好事。
就这座江湖,瞧在人眼里最美好,也最捉摸,更最意气。
就连那位独占天下七分意气的魏倾商,本来怀揣着一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抱负,也顺理成章进入朝廷当上了“心满意足”的棋待诏,心态平和想着总有一天能走出这份闲廖差事,真真正正为国为民分些忧解些难,可到头来还是走入了江湖,做了世人眼中意气风发自己眼中却无奈颓萎的武评第三。
年轻些的时候便是满腹诗书的穷酸秀才,写得一手好字,吹得一手好曲儿,更下得一手好棋,被西蜀国主独眼相中,提拔到宫里做了候命听旨的棋坛圣手,魏倾商那会儿还没有现在这么fēng_liú意气,也会和常人一般年少轻狂又目中无人。
做了几年的棋待诏,陪着西蜀国主下了整整七八年的棋,吹了七八年的御用笛曲,总归被磨练得不那么棱角分明,本就长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几年沉淀下来也越发有了味道。
那时候西边有个野心比天还要大的秦国,更有个治国如治军的秦阳龙,魏倾商满腹诗书,更研习过好些年的兵法,与下棋写字相比,他其实更看重的还是那些实打实的真本事。
在与西蜀国主下棋的那几年,魏倾商不止一次或隐晦或明目张胆地提出独到见解,最多的便是提防如狼似虎的秦国,却不知西蜀国主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听不出厉害,直到西蜀国都季汉城被残酷攻下的那一刻,也没能后悔当初的充耳不闻。
魏倾夏不怪他,能赏识自己一身技艺里的棋艺曲艺,便算是知己伯乐,总不会去怪罪别人未能慧眼识真珠。
相比于郁郁不得志的积闷,魏倾商更多的是对秦阳龙一手导致自己国破家亡的深仇大恨。
整个西蜀被那个后来人称“人屠”的刽子手屠杀殆尽,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存世苟活,苟活也是活着,总比泉下长眠的其他国人要幸福得多。
以西蜀灭国为*,掀起了一场长达十数年的春秋乱战,整个大陆近十个国家陷入这场尸横遍野惨绝人寰的江山之争中,乱世出英雄,但魏倾商却很任性地放弃掉这等百年难遇的机会,孤身一人隐匿消失。
几年后再次现身便是一身几近大天象的修为,只身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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