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凡空的身影缓缓从空地边缘行来,她的目光在被捆绑在柱头的妖青悠身上扫了一眼,随后转向仙风道骨的清一真人,面上神色未有稍改,那双波澜不惊的漆黑眸子,比以往越发深邃:
“清一道长,贫僧已来了。”
“妖僧凡空。”
清一真人忽的将手中剑指向凡空,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顿时变得狰狞起来,看向凡空的眼神亦像是发了狂,他拿剑的手隐隐因激动和愤怒而颤抖起来,声色俱厉地质问:
“你可知我座下三徒,玄真,玄临,玄萝名姓?”
凡空眸光微凝,恍惚间想起,那在北岳山城时,曾上钟楼来寻她的蓝袍道士,便是名为玄真,而他死去的兄弟,名玄临,至于玄萝,若她没有记错,当是其后追杀她的数十人,其中一个黄衫女子的名字。她本对清一真人今日之举感到万分不解,此时听他口中念出的三个名字,突然豁然开朗,因果循环,恩仇无边,世人不得脱,便是这清一真人与她,亦不得脱。
“贫僧知晓。”
她平静淡然的模样叫清一真人强行压抑的怒气渐渐压制不住,他猛地大喝一声:
“大胆妖僧!你既知晓,便知贫僧今日引你前来的目的!”
清一真人剑指长空,指天立誓:
“我清一三徒,尽葬身北岳!然罪魁仍自在逍遥!何其悲矣!吾徒且看好!今日为师便为尔等报仇雪恨!不除妖僧,誓不为人!”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因凡空出现隐隐有些骚动的民众们此时更是惊呼阵阵,姬小白自是不能幸免,她呆滞地看着凡空不带任何情绪的面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清一真人一开始就想引凡空出来,他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凡空。
她不知道清一真人所言是否为真,但若那三人真是凡空所杀,而今的小和尚,亦不是她曾记得的那个满心慈悲的小和尚了。一只母鸡她尚且不肯动手,何况三人?
妖青悠亦是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睁开双眼,在看清不远处那和尚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再由清一真人所言明了前因后果,她不禁哭笑不得,不知这眼前场面到底是好是坏,不论是这清一真人,或是那妖僧凡空,皆不是她可以打得过的,然这两人此时互相敌对,兴许对她而言,该是个好兆头?
“贫僧俯仰于天地,自认无愧于心,道长欲为徒报仇,贫僧却另有要事,需保得性命,既和解不成,今日便将此事了结,道长意下如何?”
“好一个无愧于心!”
清一真人仰天长笑,模样癫狂,叫人心里止不住发寒,他笑了一会儿,眼角都带上了些许湿意,这才收声,忽的四道剑气经天而起,将空地上平民百姓推离,露出数十丈方圆的空地,清一真人剑指凡空,怒声长啸:
“今日我清一道人与妖僧凡空一决高下!引天地为证!胜负不论,生死由天!从此仇怨两消!”
“阿弥陀佛!诺!”
凡空眼中亦迸射出惊天神光,她双手合十,金色的佛印在她瞳孔深处不停跃动,清一真人成名已久,她虽天赋秉异,自认佛修不弱,却也不敢妄自托大,稍有不慎,若是在这场对决中失了性命,将如何寻回那只死心眼的小狐狸?
战斗一触即发,在众目睽睽之下,四边剑阵中央,清一真人手中长剑带出一缕青芒,直取凡空眉心,凡空亦双手一抬,将那挂在脖子上拳头大小的一串佛珠取下,金芒闪烁之间,每一个佛珠上都映照出一字梵文,金色佛光与青色剑气分庭抗礼,瞬间弥散至整个剑阵。
“雕虫小技!”
清一真人眼中凶光闪烁,轻身一跃,腾空而起,便有万千剑影在其身后成型,每一柄剑都泛着凛凛寒气,看得阵外姬小白心惊胆战,那虚空中的剑影,任意一柄,都可让她形神俱灭。至此,这清一真人才算展现出他真正的实力,阵外百姓见此一幕,惊骇之余纷纷喝彩,似已看到清一真人将凡空斩于剑下。
凡空抬首望向高空,无数剑影铺天盖地而来,只瞬间,便来到近前,将她团团围拢,不留半点空隙,足可见清一真人的决心,誓要将她斩杀于此。姬小白远远地看着,本就惊惶不已的心在此刻毫无预兆地疼痛起来,她恍惚发觉,自她在凡空身边时,凡空便未曾受过什么伤,她从未想过凡空会否受伤,就像她从未想过她会离开她一样。
剑影重重,一去不还地狠狠坠落,将凡空所站之地尽数掩埋,掀起滔天烟尘,虽有剑阵遮挡,那无可抵挡的气浪仍是泄出些许,将四周围拢的百姓再朝后推离数尺。
姬小白眸光呆滞,忽的推开身前摩肩接踵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那阻隔视线的剑阵扑去,她的心砰砰跳得无法自抑,那一瞬间的心痛,叫她无法忍受,原来真正失去她,比离开她更加疼痛,千倍万倍不止。
若你可以好好的,要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无事,只要你无事。
清一真人喘着粗气落下,他一出手便是杀招,这近乎于偷袭的举动虽叫人不耻,但他心头却是快意,若能为三个徒弟报仇雪恨,他这一条性命,便是自裁谢了天地,又有何碍?
待得烟尘散去,原本平整的空地上早已千疮百孔,无数利剑扎在地上,一袭灰白色的僧袍染了鲜红的血,被剑气绞得粉碎,只剩数块破布斜坠在剑尖上。这一瞬,姬小白只觉心头忽的像是空了一块,再也填不满,那撕心裂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