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超收到衍圣公派孔府大管家送来的一千两捐赠银后,一颗心七上八下感觉这是要出事儿的节奏。
可让他怎么办呢?衍圣公不给,总不能让他垫支吧?
不能这么干啊。
税征收不上来时可以先垫付,然后再慢慢收,可这不一样,人家不给便没有义务,垫付就等于有去无回。
再说,这种事儿倘若垫付不等于欺骗吗?将来被皇上查出来,那可吃不了兜着走,绝不能干。
宁可冒着被批评他这个县令无能也不能替衍圣公捐赠。
想清这一节,张文超当即派人向上级汇报,实事求是地说明衍圣公不肯捐赠五万,只肯捐一千。
反正他只是曲阜县的县令,也只负责传话,至于衍圣公给不给捐,似乎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因为时间只有一个月,谁也不敢耽搁,既然衍圣公不捐五万只捐一千,那得赶紧上报给皇上知悉以做好准备,不然耽误辽东军演。
……
朱翊镠很快收到了信息。
果然预想没错,就是有人达不到他心中理想的要求。
看吧,都给衍圣公提示了,人家到头来还是只捐一千。
这一下子就落差五万。
王象乾不由得感慨地道:“陛下果然有先见之明!幸亏将这次军演的预算提高二十万,就是有人不肯出。”
“挺好呀!”朱翊镠反而笑了,“这个衍圣公,朕早就想会一会他,这次不肯出五万,下次朕让他破产。”
“陛下不会真要抄他的家吧?”王象乾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得看他这些年做了多少好事。”朱翊镠意味深长地道,“待辽东事结束,朕去孔府坐坐,好好与衍圣公谈谈,倘若有什么把柄抓在朝廷手里,或做了些伤天害理欺压百姓见不得人的事儿,朕就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王象乾感觉衍圣公要遭殃了,皇上还是潞王,甚至被褫夺封号时,但凡被他盯上的人无不遭殃。
找王公勋贵的茬儿太容易了,就问那帮人有几个清白的?
不摸则已,一模屁股全是屎。
就像保定伯梁家,私下里做了多少见不光的事儿,竟还牵扯到邪教。
衍圣公都已经传到六十四代了,恐怕早已经堕落腐化,不用脑子用脚趾都可以想象怎么可能清白嘛?
就说朝见,原来是一年一进京,每次进京大车小车,少则几辆,多则几十辆,载人载物,跟随衍圣公进京的有时几百号人,一路做着买卖就来了,反正投宿驿站吃喝拉撒啥也不管。
可苦了沿途驿站,他们做买卖又不用交税,挣得盆满钵满。
朝见一次,从曲阜赶到京城,然后从京城回到曲阜,有时甚至长达半年之久,而朝见不过两天时间,途中除了挣钱就是祸祸人家了。
衍圣公地位高有特权啊!
张居正苦于此疾,强制他们改为三年一进京,结果途中来回竟需一年。
让他们怎么个清白?朝见带着一两百人观光旅游似的,玩儿也玩儿了,钱特么也挣了,享受也享受了。
再说衍圣公的田地,据说有徐阶家那么多,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无风不起浪,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这怎么可能没有事儿?
只要查,指定出事儿,也不知山东的清田大计完成得怎样?
但可以肯定,像衍圣公这样极有特权的公爵,又怎么可能将他的田地全部收归国有然后分给百姓?
想到这儿,王象乾感慨地道:“这个衍圣公也是,听说府第建得堪比皇宫紫禁城,世世代代享受朝廷的恩惠,五万两银子都舍不得掏出来。”
“先不管了,也不要制造舆论。”朱翊镠一摆手,嘱咐道,“毕竟这是募捐,朕只是提醒,并没有强制,是衍圣公自己不识趣罢了。届时真去了曲阜,再与他掰扯掰扯这件事儿。”
“臣遵旨,衍圣公不肯捐出五万,死活只出一千,那不知鲁王、德王、衡王他们,会不会也不识趣不出那么多……”王象乾担忧地道。
“朱家要是有这样的种,朕不刚好要修理修理他们吗?”朱翊镠喜悦地道,“朕自登基即位以来,一直在找典型呢。修理衍圣公,朕多多少少还有点顾忌,毕竟是孔圣人之后,届时会说朕不尊重读书人,对先贤不礼貌,修理朱家后代是修理自家人,朕就不用顾忌什么了,反正各路藩王也没几个好玩意儿,早就该修理修理了。”
“……”王象乾骇然不敢作声。反正各路藩王也没几个好玩意儿……这话,竟从陛下口中说出来。
不过确实在理,藩王多是蠹虫——这也是陛下形容的。
王象乾除了惊讶,更多的是震撼与钦佩,陛下太与众不同了,简直就是大明王朝第一明君。
哦不,说千古第一明君也不为过。
跟着这样的君王就是有奔头有干劲啊,王象乾浑身充满了力量。
朱翊镠再次叮嘱道:“无论他们捐赠多少都不要聒噪,朕心里有数就行。你与李总兵好好准备军演的事,戚大帅会提前几天过来指导。”
“臣遵旨。”
“建州那边情况如何?”
“努尔哈赤势如破竹,苏完部、董鄂部、雅尔古部已经望风归顺,努尔哈赤遭遇正在攻打抵抗的完颜部。”
“涌入大明的女真族人多吗?”
“不少,每天都有,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投奔尼堪外兰去了。臣担心宽甸届时会不会成为女真族人的地盘,而完全由女真族人控制呢?”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