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奉万历皇帝之命,暗中调度两队人马前去追截朱翊镠。
东厂之所以令人闻之色变,不是没有理由的。它是皇帝的特务组织,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
尤其是到了明中后期,东厂的侦缉范围甚至扩大到了全国,连远州僻壤也出现了“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
所以他们办案很有一套。
……
申时行又一次被张鲸邀请。
这一外相,一内相刚在文华殿会晤完毕,才过了一天再次相约。
申时行感觉很迫切,的确想与张鲸再长谈一次,上次被打断了。
可他也担心,毕竟外相、内相原则上是不能单独见面的。
按区域划分,紫禁城大致可以划分为三大块儿(或者叫三重):第一大块儿是午门至会极门(也就是皇极门)之间,内阁与六科廊在此办公。
第二大块儿是,会极门至乾清门之间,也就是宏伟壮阔的会极、中极、太极三大殿,而两旁厢房里,则是内宫二十四监局的值房。
第三大块儿,自然是乾清门内,这是皇帝与后妃们的私寝之地。
上次见面是在文华殿(明清两代经筵之地),本来又是为了经筵一事,还有中官引路啥的,所以申时行还不怎么担心。
可这次,张鲸竟领着他进了中极殿的耳房。
按常规这是不允许的。
朝廷早就有了先例,为了避免内外串通要挟皇权,内宫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外廷首辅绝不准单独见面。
皇帝有旨到内阁,有专门的传旨太监;皇帝要接见大臣,有关门的领路中官……这些五花八门的专职内侍,虽然都归司礼监掌印太监管辖,可掌印太监本人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可以为所欲为,他的行动处处受到诸多制约(所以再强调一句:明朝其实没有所谓的宦官专权,哪怕权力大于刘瑾、冯保、魏忠贤等,皇帝要弄你,通常也只需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先皇先帝们制定的这些禁令,过了一百多年数代皇帝之后,早已变得日渐松弛。
纲纪朽坏的最大表现就是:有禁不止,将禁令视作空气般存在。
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内阁首辅这内外两大权相的配合如何,往往成为政局是否动荡的晴雨表。
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也是为什么张鲸一上台,申时行就急着与张鲸不计前嫌要搞好关系。
申时行本就是个“和事佬”的性子。
他当然不希望内相、外相不和。本来眼下的朝局就已经够动荡的了,若他与张鲸还起矛盾,那国将不国。
所以这时候他想着必须放下成见。
张鲸敢约,他就敢来。
张鲸不约,他还想约呢。
不过,前朝内外“两相”,虽然暗中通气互为声援,但表面上还是要掩人耳目互不来往。
因此,当张鲸邀请申时行来中极殿耳房“坐坐”时,申时行虽然愿意来,可他刚一坐下就开口问道:
“张公公,你我二人坐在这里,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是万岁爷叫咱来的。”
“啊?”申时行微微一怔,他还以为只是张鲸的意思呢。
张鲸似乎看透了申时行的心思,嘴角一扯,笑道:
“申先生,若按祖宗定下的规矩,万岁爷接见首辅,咱这个司礼监掌印是不该在场的,你说是不?”
申时行轻抚髯须,并没有作答。
张鲸接着又说道:“若完全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来,那先前太后娘娘直接与大臣会面,且议论国事,这更是有悖祖训,你说是不?”
“这……”申时行欲言又止,他一时没有完全想明白,张鲸为什么这时候要将李太后拎出来。
张鲸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分刻毒的笑意,接着问道:“申先生,放在之前,如果有人嚼舌根说太后娘娘如何如何,你该怎样回答?”
“张公公,这有何难?之前是因为皇帝圣龄幼冲,太后娘娘作为皇帝的生母有监管的责任,当然不一样啊,世人也都能理解的。”
“这不就得了?”张鲸一拍大腿,兴冲冲地说道,“你还担心你我会见,被人说闲话吗?如今的朝局,申先生比我更清楚吧?为了万岁爷,为了免除太后娘娘的担心,你我能不见面吗?”
申时行心下里当然承认张鲸的话有道理,但他又觉得这位老公公也许被冯保压得太久,一朝得势,便有些肆无忌惮了。他当然不好指责,甚至规劝也不能,只得委婉地答道:
“张公公,我们做大臣的,为了皇帝与太后娘娘背些黑锅原也不算什么,只是凡事须得谨慎,小心不亏人。”
一听这话,张鲸心里头不免有些失望,感觉申时行还是那个温和、低调的性子,这方面远不及张居正。
张鲸与冯保一样,信奉的都是“胆儿小做不成大事”,只得叹了口气,感慨地道:“有些个做臣子的,蚕豆大的蚂蚱嫌路窄,申先生却是獭子过水一重皮,毛都不湿一根,真是高手。”
说着,张鲸还竖起大拇指。
“张公公过奖了!”申时行总觉得张鲸话里带有讽刺的味道,他也不想这么闲扯下去,便抄直了问,“请问张公公,不知皇帝又有何旨意?”
张鲸顿时将脸上的刻毒与笑意一扫而空,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答道:“有两件事,还需申先生留意。”
“张公公请说,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万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