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带着徐爵,在一名道人的引领下出了白云观。
果然见武清侯李伟正气咻咻地骂人,只因白云观的道士将他拦着不让进,而远处矗立的大珰、番役们似乎不认识他似的爱理不理。
此时让谁谁都会生气,更何况是素养不高的武清侯李伟!
只是李伟今天的装扮……他头上戴着一只铜圈,箍住一头乱发,披着一件青色大氅……俨然一个又穷又疯还傻傻的道人。
若非提前有人通知,与李伟又熟,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冯保看了只想笑,“现世宝”三个字,立即涌上他的心头。
见冯保出来,李伟更是趾高气扬,指着一帮道士的鼻子骂:“你们这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臭道士,居然连我这个武清侯都不认得,一会儿有你们好看,哼!狗东西。”
骂完道士,李伟连忙换一副脸冲冯保笑着招手,兴奋地道:“冯公公,你总算出来了。”
冯保走过去。
李伟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骂起来:“冯公公,道士们眼睛都瞎了,难道你带来的人也是?”
冯保没好气地道:“瞧你这身打扮,有几个认识?找我就找我,干嘛穿成这样?今天又不是燕九节。”
只差“活该”两个字没说出口。
李伟不服气地道:“冯公公,我这一身打扮,还不是为了尊重白云观入乡随俗吗?”
说着还摆动着身子问道:“你看像不像丘神仙下凡?”
冯保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和他说话。若不是李伟,真想怼一句:别特么侮辱丘神仙了。
在燕九节的前后几天,倒是有这个习俗。传说那几天丘处机老神仙便乔装改扮到白云观来度化道众,被他瞧中的人,就可以跟着他白日飞升成为仙人。
丘处机的化身,或是贫道,或是乞丐,或是盲叟,反正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下九流人物。
京城中的大户人家,逢着那几天都会跑到白云观来向那些下九流人物布施,希望能碰到丘神仙的化身。
尤其是内廷太监,既然认定丘处机为他们“阉帮”的帮主,一年就那么一回,所以出手都很大方。
因此有一帮泼皮无赖,在那几天故意扮穷骗钱。
以李伟的性子和心胸,当然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现在不是燕九节,李伟也穿成那样……这在冯保看来,纯粹就是闲得蛋疼没事儿找抽型的。
冯保很不喜欢那种人,只是碍着李太后,也不愿意得罪,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武清侯,急着到白云观找我有什么事?”
“冯公公,我想做件事儿,究竟如如何做,还得向你讨个见识。”
“选吉壤修坟的事?”
“正是,前些日子在沧州看了块吉壤,想在那儿修坟呢。”
“武清侯选吉壤修坟,好哇!”冯保知道李伟的算盘。
按照朝廷的规矩,皇亲国戚修建坟寝,朝廷可适当补助。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李伟咂摸着嘴道:“好是好,风水先生也说那是块高地,只是得把那座山整个儿都买下来,山脚下还有几户人家必须得迁走。”
好家伙!
听这意思,冯保知道李伟是要狮子大开口了,说道:“江湖上的风水先生都是骗吃骗喝的。武清侯的吉壤,要经过钦天监和礼部踏勘核实才能确定。”
“冯公公,这件事该怎么办,按照朝廷的章程来就行,只是这花钱,花多少钱……”李伟将话头打住,看了看冯保的脸色,接着说道,“钱的事儿还请冯公公先给咱闺女通个气儿,我也好有个准备。”
“这个好办,我一会儿回去就跟娘娘说。不过,也请武清侯把折子写好,通过宗人府送进宫里来。”
“多些冯公公!”李伟半躬着身子冲冯保鞠了一躬。
“不客气。武清侯还有事吗?”这话等于是摆手送客了。
可李伟也没有走人的意思:“听说冯老公公每次来白云观,都会去观里道人专门为你准备的丘祖堂,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冯保听了很是腻味,心想既然知道是道人们专门为他准备抽签问卜的地方,那还提出这个要求作什么?让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所以,冯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李伟厚颜无耻,故意曲解地说道:“既然冯公公不反对,那我就进丘祖堂,跪拜抽签问卜了哈!”
冯保心里气得只想骂人,这都什么鸟人啊?脸皮厚得如同万里长城般,简直就是不要脸嘛。
可对一个整天叽叽喳喳臭不要脸的大人物有什么办法呢?
冯保只管不作声好了,说他默认就默认吧,还能怎么滴?
李伟大摇大摆,屁颠屁颠地进去了,进去时还冲刚才拦截他的那帮道士翻白眼。
……
丘祖堂。
朱翊镠还在与太一道人“讨论”白云观子粒田的问题。
要知道,张居正上任后不久的一件事就是子粒田税收改革。
子粒田,是皇上赏赐给大臣或有名的寺院道观的农田,以及皇室自有的农田,这些田是免于税收的,而且租种这些农田的农民的佃租还需要官府帮忙去收缴。
从明朝开国到万历皇帝时,赏赐的田地很多,特别是京城附近的农田很大部分都已经变成了子粒田。
皇帝赏赐的田地,因为免税,说穿了实际上赏的是民脂民膏。天下财富额有定数,此处赏得多了,彼处就会减少。子粒田越多,意味着天下的财富“上不在朝廷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