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低垂,熏香炉里青烟袅袅,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一个小丫鬟站在床边打着扇子,柔软的帐幔随着她不住的扇动也忽忽儿的飘了起来,露出了床铺上淡绿色的水竹细纹凉席,还有一角樱桃红的衣裳。床上的人影侧躺,就如连绵玉山倾倒,青丝压在胳膊下边,拉得长长,光滑的丝帛锦缎。一支胳膊横在脖颈之下,一支却伸在前边,不住的划着竹席上的纹路,有些心不
在焉。
“姑娘……”
脚步声轻轻响动,一个丫鬟端着盘子进来:“新上市的枇杷洗好了。”
床上那人翻了个身,似乎倦意沉沉:“搁着罢。”“姑娘,刚刚洗好了,要不要尝尝鲜?”那丫鬟将盘子放到桌子上,从盘子里摘出一颗枇杷,走到床榻之前,把帐幔掀起:“瞧这枇杷颗粒大得跟那香珠儿一般,皮又薄,定
然好吃。”
“又不是没吃过枇杷,有什么好稀罕的呢?”
床上那人不耐烦的用袖子遮住了脸孔,不往那丫鬟手中的枇杷看过去:“是不是东街那果铺里的张爷送过来的?”
“可不是他吗?姑娘,我觉得他可是对你很是用心哪。”丫鬟凑了过来,笑嘻嘻道:“有什么新上市的水果,只要姑娘开口说想吃,便要给姑娘送一份儿来呢。”“呵,你以为他是真心?”床上的那人猛的翻身坐了起来,从丫鬟手中抢过那颗枇杷看了看,嘴角一撇,猛的将那枇杷掷了出去:“要我开口说想吃才会送过来,这是用心?
只不过是分明垂涎我的容貌罢了!”
枇杷落在地板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滚着溜到了角落,撞上墙角又弹了回来,摇晃了两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丫鬟被她的动作吓住,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姑娘……”
“出去罢!我累得慌!”
那丫鬟低头应了一声,慢慢的退了下去,床边那打扇子的丫鬟停了手,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你也出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
丫鬟赶紧将扇子放下,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走到外边,就见着那捧水果进来的丫鬟,两人挤了挤眼睛:“小蝶姑娘心情不太好呢。”
“可不是吗,我觉得……或许是因着芝兰堂那个管事这两日没给她送花过来罢?”“我觉得也是。”打扇丫鬟点了点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都弄不清小蝶姑娘怎么想,那个秦文龙就是再殷勤,也不过是一个管事,替人打点下铺面而已,哪有那些老板
们有银子,小蝶姑娘放着那么多有钱的主儿不挑,偏偏心中记挂着那个管事,真是让人看不懂。”“是啊,秦文龙没有赎身银子,再殷勤也是白搭,我看啊,小蝶姑娘这头夜多半是会被张老爷买了去的。”端枇杷进来的那个丫鬟压低着声音道:“若我是小蝶姑娘,就允了
张爷,好生伺候着,把张爷伺候舒服了,指不定他会愿意出银子替她赎身,抬回家去做个姨娘,到时候便是穿金戴银,享福不尽了。”翠红院里的清倌人小蝶姑娘,才貌双全,江州城里不少有钱的爷提到她便垂涎三尺。老鸨这几年没有逼着小蝶姑娘接客,一来是她年纪还不算大,再者小蝶姑娘放话说要
挑个合心意的才开张,若是逼她,宁死不屈,老鸨就等着给她收尸便是。因着怕折损了这棵摇钱树,老鸨也没过分的逼她,可是做这一行的都是在吃青春饭,年龄小还有拿乔做致的资本,等着年纪大了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小蝶姑娘从十三岁
出道卖艺不卖身,转眼就已经五年了,十八岁年纪在这秦楼楚馆里已经算是大龄女,渐渐的老鸨脸色也不好看了。
“别跟我来些什么要生要死的伎俩,早两年老娘还忍着你,到了这个年纪了老娘还要忍气吞声?”老鸨眼睛一瞪:“你要死,也得要能寻到死的机会!”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初开的时节,水灵灵的一朵花儿,谁也舍不得伸手去摧残,老鸨想着她在这翠红院多混几年,自然就会想得通,故此也没怎么逼迫她。可现儿情形完全
不一样了,十八岁的姑娘还想矜持?老鸨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想要逼人就范的法子多得很,就看她想用还是不想用。见着她那脸色,小蝶心中一颤,老鸨的手段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卖进翠红院的姑娘她见得不少,很多人进来哭着喊着不卖身,可老鸨整治她们的法子层出不穷,那些姑娘
们最好还是被逼着操起了这贱业。
“让我开张也行,我要挑个自己喜欢的。”小蝶咬了咬牙,这是她最后的一条路。
“行,只要你答应接客就行。”老鸨眉开眼笑,走过来摸了摸她光滑的头发:“小蝶,娘最喜欢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吃那皮肉之苦?”
最喜欢,不过是因为她能挣银子罢了,这些年她光只是弹弹琴就能为翠红院挣不少银子,若是她下场卖身,肯定挣的银子更多。翠红院小蝶姑娘要选人开张的消息传了出去,江州城里有钱的主儿不少人心思都活络起来,小蝶姑娘生得美貌,又能歌善舞会弹琴,那身段窈窕腰肢轻软,不知道颠倒了
多少人,最最重要的是——她是清倌人,这朵花儿还没被人攀折过。
一时间翠红院门庭若市,不少富家老爷公子都打发人过来写名字:“那晚上一定会来捧场。”
据说小蝶姑娘会在报名的人中选一个,交纳一定的银子,就能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