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刚认的便宜师父对坐了半夜,从诗词歌赋到行军布阵,从极北冰川到大漠黄沙,两个年龄和阅历跨度都极大的人在某些方面观点竟是出奇的一致。
洛欢歌讶异于龙腾在不参与朝廷争斗的情况下对澜朝皇室深切的体会和了解,龙腾对洛欢歌则是可以称得上震惊!
新收的小徒弟才不足十岁吧?为何他有种对面坐着的是个阅尽千帆的中年人的错觉!若是男儿身……
龙腾略略惋惜,倒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这内忧外患的澜朝百姓,澜朝虽非闭关锁国的国家,对于女子却也远远及不上对待男儿开放,小徒弟的满身才华终是不能毫无掣肘的施展。
“徒儿有一事不明,望师父为徒儿解惑。”
“哦?”龙腾有些好奇,聊了这么些会儿,他还没听到什么小徒弟感兴趣到要问他的。
洛欢歌沉吟片刻,道:“师父方才说,‘与人为善’是谷中人行为准则之一,又说谷中人都是‘真性情’,那若是碰上两者冲突的时候,该如何抉择?”
她的‘真性情’就是要让澜沧岳陆清岚还有前世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要她与这些恶人为善,死都不可能!
龙腾没想到小徒弟会问这么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可他仍是仔细想了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回答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端看你本心是否坚定,与人为善的前提是人之本善,人若不善你对人善便是害了那些本善的人,做自己认为对的,问心无愧则已。”
犹如醍醐灌顶,洛欢歌只觉厚重的束缚突然得到释放,害怕将来的一天自己所为会被师门误解为凶残,现在看来是自己矫情了。
“好了,时辰不早你去歇着吧,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明日再来与为师说道。”龙腾看了看已上中天的圆月催促道。
洛欢歌乖巧地点头:“师父也早些歇着吧,晚安!”行了个师礼,便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心的某一角被悄悄融化,从没有哪个人对他说过晚安,无论是妻子或者徒弟,直到此刻龙腾才觉得,这个小棉袄徒弟真是收对了。
回了屋的洛欢歌发现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比如床上多的那床厚厚的毛毯,比如桌案上更为明亮的烛光。
了无睡意,不若此刻便将书信写好,明日到谷外让洛靖派来的人送回去报个平安。
朗朗夜色,少女独坐书案,提笔写着字字关切的家书,一抹剪影透过纱窗与月夜交映成辉,不知是院中的花香醉了人,还是屋中的人衬了花。
翌日,起了大早的洛欢歌自行在院中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结束时双腿都有些哆嗦,不过此刻她心情甚好,想着先不惊动龙腾便让昨日里遇上的白衣女子带自己去谷外送信。
女子名唤龙羽,对于洛欢歌的请求欣然应允,龙羽也知将军府的人在谷外驻扎小营地的事,对此她的表现微微透着羡慕。
洛欢歌便顺势问到原因,原来龙羽是孤儿,父母在饥荒中双双丧生,是龙腾率谷中人前去救济灾民是将尚在襁褓中的她带回谷中的。对于洛欢歌的父母这般重视她,从小未享受过父母疼爱的白羽自然是艳羡不已,只是刻意控制了,若非她观察入微,怕也是发现不了。
而且从白羽的口中,洛欢歌还得知龙渊谷中近半数人都姓龙,原因也是他们中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世人眼中神秘的龙渊谷,自有它的无奈之处。
就这么一路聊着到了谷口,等到洛欢歌见了洛靖派来的人,手中的家书还未送出,便被一个意外打断了。
“小姐!将军送信来,请小姐务必在谷中多留些时日,等将军的消息传来再行回府,我等也会留在此处直到将军来信。”
爹娘担心她还来不及,怎会让她留在通州久久不回?难道是发生了何事?!
“到底怎么回事!”洛欢歌厉声道,不容忽视的威严生生将同来的白羽震住了。
领头人却是拱拱手抱歉,充耳不闻洛欢歌的怒问,只坚持道:“请小姐安心在此等候将军的消息!关于小姐毒已解的消息属下已经派人送回,小姐无须担心。”
油盐不进,定是洛靖下了死命令!
洛欢歌不再多言,转身朝谷内疾行而去,白羽匆匆跟上,脸上的担忧不掩饰。
不让她回澜都,定有洛靖为难的原因,所以才会让她先行躲避,洛欢歌倒要看看,澜都那些个牛鬼蛇神又在闹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