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太白曾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陆浅葱颠簸了数日,终于下了马车,站在陡峭崎岖的蜀道之下朝上望去,只见广袤灰暗的苍穹之下,乌云翻墨似的涌动,巍峨高山直冲天际,陡崖之上,冷雾萦绕,显出几分高不可攀的肃然来。
大蛇的老巢便在这剑门关之上。
这样的山路,又是下雪天,马车自然无法再行走,陆浅葱便换了冬靴,披上斗篷,准备下车步行。一旁的故渊忙拉住她,劝道:“陆姨,要不你还是在山下等吧,我一人上山即可。”
寒风卷集着碎雪扑面而来,陆浅葱将斗篷系紧了些,单手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她与故渊一路打探,为了得到黑狐的消息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粮,昨日在蜀川广元客栈里终于打听到了江之鲤等人的下落。
听闻黑狐已和三名下属连挑了上百刺客,直逼大蛇老巢,这一仗据说打得天翻地覆,连江湖正派都被惊动了,纷纷闻讯而来,想要亲眼一睹这百年难遇的黑吃黑的好戏。
陆浅葱低头查看了一番,只见蜿蜒的山路上,积雪已被践踏成泥浆,显然是有大批江湖人士捷足先登上山了。照这样下去,哪怕江之鲤杀了大蛇,也有可能在下山途中遭到正派人士的联手伏击,她不能不管。
“上山罢。”她道,虽然面色疲惫,但她的步伐却无一丝犹疑。
故渊知道陆浅葱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只无声的陪伴她的身侧,尽可能的稳住她消瘦的身形。故渊其实心里很害怕,陆浅葱的脸色十分不好,他已经失去师兄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亲人……
两人中途吃了些干粮,顶着寒风断断续续的走了个把时辰,终于看见雪林深处有炊烟袅袅而起,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处破庙。
此时破庙外拴着几十匹马儿,庙中挤着两三百号人,俱是拿着刀剑、扛着各派旗帜的江湖人士。陆浅葱和故渊猫着腰,悄悄走近了些许,听见几个汉子在高声嚷嚷:“……你说奇怪不,大蛇是为庆王爷扫除异己的一条狗,现在黑狐要来杀这条狗了,怎么不见庆王府有动静?”
“这有啥奇怪的!庆王爷手揽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已坐稳了位置,大蛇这条疯狗没有用了呗!又知道那么多秘密,不如借黑狐的手杀了干净!”
“……不是说黑狐叛出师门了么,又是为什么杀了回来?哼,也不想想他那一身害人的本事是谁教的,单枪匹马杀到剑门关上来,胆子忒肥。”
“黑狐那种六亲不认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依我看啊,他就是想杀掉大蛇取而代之!听说,他还策反了大蛇手下的好几员干将呢,落雁那小娘们儿不说,就连刀剑堂的堂主都对他死心塌地,嘿,这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落雁?”人群中有人笑道:“落雁早成了大蛇乌骨扇下的亡魂了,尸体现在还挂在黑狐堂门口示威呢!”
躲在林中的陆浅葱浑身一僵,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而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庙中立刻有人凑上去问道:“真的假的,落雁死了?”
那汉子斩钉截铁道:“可不是么!今儿天未亮时我摸上山去了一趟,本想观战,却亲眼看见落雁那血淋淋的尸体挂在黑狐堂门口。我曾经与落雁交过手,绝不可能认错!啧,可惜了那张脸。”
人群中又发出几声细碎的议论声,先前那汉子又道:“……听说是为了偷一样东西,结果反被抓住了,当着黑狐的面斩杀了落雁。不过于我们而言,他们窝里斗得越狠,我们便越省事儿,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后面还说了什么,陆浅葱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之感袭来,四肢百骸如冻结般僵硬。她转动苍白的脸朝身边望去,故渊亦是紧咬着嘴,无声的泪流满面。
陆浅葱抖着苍白的唇,想对故渊说,这也许是那汉子看错了,也许落雁并没有死,明明沉鱼和时也已先一步出发,前来制止落雁偷药了不是么?
对,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死的不是落雁。
只是安慰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的眼前一黑,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情急之下,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扶住一旁的松树,却因用力过大而震动了树枝,厚重的雪块扑簌扑簌的直掉落下来。
站在庙门口的几个人顿时警觉的站起来,拔刀朝雪林中喝道:“何人在那!”
陆浅葱咬破舌尖,以疼痛换回一丝清明,拉着故渊转身就跑。庙中的人显然被惊动了,几个汉子飞身掠过树梢,几个起落间,便将陆浅葱团团围住。
四面八方的出路都被截断,故渊一咬牙,用稚嫩的身子将她挡在身后,拔剑道:“我来引开他们,陆姨你快走!”
陆浅葱模糊的视线落在故渊手中的那柄剑上,心中涌上一股绵密的疼痛,那是旧林的佩剑,她已经失去了旧林,不能连故渊也失去。既然逃不掉,不如搏上一把……
想到此,她缓缓直起身子,抬手将斗篷摘下,露出她苍白清丽的脸来,一字一句沉声道:“怎么,诸位自诩英雄好汉,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放过吗?”
他们显然不曾想到陆浅葱会迎刃而上,拿着刀剑的汉子们咦了一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质问道:“普通女子又怎会跑到荒郊野岭来,莫不是大蛇的奸细?”
话音未落,人群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贫道认得这位小夫人。夫人乃是黑狐的妻子,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