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老夫人带着文锦绣进了宫。
寿安宫依旧是前世的模样,宫殿内常年点着檀香,淡淡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宫殿,入了秋天气越发寒冷,寿安宫便在大殿四角放了四个暖炉,各有四个婢女小心照看着炉火,大殿内温度虽然不高,却也并不冷。
老夫人穿着大红色的一品诰命服饰,胸前是陈绣狮子补子,外面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绛红轻纱,头上的金簪熠熠闪着光芒。
文锦绣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脚下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随着老夫人轻轻俯身跪拜,仪态周到从容,如行云流水一般。
大殿里静的连衣衫碰触地面发出的摩擦声都能听到,太后坐在高高的凤坐之上,面容端庄,看着下面跪拜的祖孙二人,摆摆手赐坐,慢慢说道:“哪个是文锦绣?”
文锦绣深吸一口气,起身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口中说道:“臣女文锦绣参见太后,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民。”
太后静静看着她,微笑道:“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文锦绣缓缓抬起头,目光却不无礼地直视太后,眼神恭敬和顺,举止得体。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上前来,哀家好好瞧瞧。”
文锦绣安静道:“是。”随即起身向太后走了两步,仍旧跪下,太后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说道:“生的倒是标致,你可知道哀家为什么传你?”
“回太后的话,臣女愚昧,略猜度了一二,不知可是因为回春堂开诊一事?”
文锦绣面容平静,一点也没有初次见太后的害怕不安或是惊喜,太后看着,心里微微诧异了几分,道:“是个聪明孩子,哀家听说,你医术不错,是么?”
太后话刚说完,老夫人面色就微微的变了,若是文锦绣说出她会医术,再对比文锦织,那不就是告诉太后她文家欺君吗?
文锦绣轻轻道:“回太后,前些日子五妹妹研究时疫,臣女一时好奇,便也找来几本医书看了看,至于医术,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远不如博闻强识的五妹妹。”
老夫人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对文锦绣又满意几分,不冲动莽撞,不急功好利,知道为将军府考虑,的确是个不错的丫头。
“哦?可是哀家听说,你能治时疫?”太后一双凤目里露出些许疑惑,文锦绣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
文锦绣垂眸,缓缓道:“臣女对时疫研究远不如五妹妹透彻,这些日子,五妹妹日夜忧思,臣女心疼幼妹,便多看了些书,五妹妹所献的方子臣女也看过,确实是可以医治时疫的。”
她这么说着,太后眼中的疑虑更浓,身子微微直了几分,等待着她的下文。
文锦绣凝神向太后心中探去,微笑道:“然而,臣女却听说方子出了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臣女又细细回忆了方子的内容,查阅多本古籍,又借来了这些日子回春堂的病例,多番比对之下发现,药方中有几味药药性相克,一旦同时煎服便会产生毒素,令人发狂。”
太后眉头锁了起来,按照文锦绣的说法,那些个病人确实是这样的表现,他们煎药也的确是一股脑全煎,可这药性相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竟然发现不了吗?
文锦绣读到太后心中所想,一字一句说道:“若在平时,这方子中的问题,太医院的太医众多,未必看不出来,可今时不同往日,时疫横行,太医院无人能解,一旦有了方子,谁又会质疑呢?就算发现了不妥,兴许也只会当做别人用药手法奇特罢了。”
说到底,太医院的太医都太过于庸碌,他们若是质疑方子的问题,一来会得罪将军府,二来会惹皇上不悦,毕竟你们弄不出来,人家弄出来了你还要叽叽歪歪,不是嫉贤妒能是什么?与其两头不讨好,还不如听之任之,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出了问题也赖不着他们。
老夫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要知道,那些太医的资历可比文锦绣深多了,若是太后觉得她口出狂言,那将军府可就要倒大霉了!
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身边皇子公主众多,可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小小年纪看问题的眼光如此独到,太后年轻时也是个聪明的女子,不由地对她心生好感,道:“你说的不错。”
随后,她似是感叹似是呢喃道:“身居高位往往思虑过多,不舍得高官厚禄,不舍得良田美妾,这些太医,都太无能了……”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莫姑姑快步走了进来,伏在太后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太后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冷声道:“此事当真?!”
莫姑姑点点头:“千真万确!奴婢听闻,云妃娘娘拦着不让人带九皇子走,甚至以死相逼,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一双长眉拧成疙瘩:“皇帝可知道了?”
“已经派人去禀报了,可云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九皇子又是陛下的幺子……”莫姑姑说着,却是不往下说了。
文锦绣状似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微微凝神,却原来,九皇子段祈焕不知为何感染了时疫,从昨夜开始就高烧不退,九皇子的生母云妃怕此事泄露皇上会下令让九皇子离宫,便悄悄瞒下了此事,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云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允许她出宫自生自灭,因而与前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