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空气似是要一点点凝结。
朱瑾睿周身的气息波动极为剧烈,他抿着唇盯着曲清言泛白的一张脸,脸上那双上挑的凤眼中没有惊慌、无措,也没有诧异,只有满眼的镇静和意料之中。
他的心头突然就涌起一分挫败,这分挫败涌起就随即消失,他朱瑾睿的人生信条中从不曾出现这二字。
“你跟孤过来。”
他猛的起身,擦着曲清言的肩头迈出门去。
董昊诚投来探究的目光被曲清言笑着挡了回去。
无人带路,朱瑾睿大步走在前方,转过了两道弯就已是到了曲清言暂居的后院。
王嬷嬷被突然出现在院中的身着紫色蟒袍的男子骇住,她手中的端着的手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盆中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曲清言只落后了朱瑾睿两步,待进了院子就见王嬷嬷格外狼狈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还不过来见过王爷。”
王嬷嬷心下一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老奴见过王爷。”
朱瑾睿脚尖一转,捡了书房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曲清言跟在身后给王嬷嬷打着手势,王嬷嬷忙起身回房去换被水打湿的衣裳。
她身上的袄裙半旧又带着灰,这般进到书房去给豫王端茶送水自然是不适宜。
“那奏疏为何要让余有台来写?”
朱瑾睿坐在书案后,这问题自他在京城收到消息就一直想问她。
曲清言看着朱瑾睿格外认真的面庞突然不知当如何回答。
要她说她最讨厌的就是这般无休止的算计吗?
她虽然身处仕途,勾心斗角在所难免,可这不意味着她就要喜欢。
朱瑾睿的算计总带着几分将旁人当做傻子的意味,这就更让她自心底涌出反感。
现在,他端坐在她面前,身上带出强悍不容拒绝的气势向她发问,她一个字都不想回答。
“余大人身为山东省提学官,总管一省教学之要,现下发现问题又是当初微臣同余大人一道发现,这奏疏自然是要余大人来写更为适宜。”
“当真如此?”
朱瑾睿的眸光瞬间犀利,他突然起身绕过书案站在曲清言身前一步的位置,垂头细细的看着她面上所有的情绪。
“当真如此,微臣不过是尽身为副官的本分。”
男子炙热霸道的气息在周身笼罩,呼吸间还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
她身上所有的毛孔这一刻都在造反,她死死攥着拳,不愿在这样不知何为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又来了。
那股稍稍一击就会出现的倔强又来了。
那双不逊的双眼像极了他自胡人手中得到的宝马,只再不逊又如何,那马如今还不是乖乖的呆在马厩中,老老实实的认他做主人。
他抬手想要捏上曲清言的下巴,被她退后一步躲过。
她所有的委屈逢迎中,从不包含出卖色相这一点!
朱瑾睿的手落在半空中,就那样举着,丝毫没有放下想法,曲清言垂着眼帘,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紧。
只若他再有所动作,就要在第一时间反抗。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缓缓落下,那道似有若无的龙涎香终于又一次消失在呼吸间。
“孤要你三月内协助钦差将陕西省官府私放印子钱一事结案报上去。”
“微臣做不到。”
曲清言回答的干脆利落,她到寿阳县都已是有三个月,理顺各级关系查验账册就用了两个月。
现在朱瑾睿张口就是三个月,还要协助董昊诚,他口中的协助怕不是只简简单单的帮着搜罗证据,写出奏疏这般简单。
被坑一次,总要想办法回避掉第二次。
她拒绝的太过干脆利落,倒是让朱瑾睿微微有些愣神。
“这是命令。”
“臣领罚。”
曲清言一撩衣摆已是跪了下来,她区区的七品知县,身上又担着差,协助又哪里会那般容易。
“条件。”
朱瑾睿冷冷的开口,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就变做这般,一个发令一个谈条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曲清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她这一次当真不是为了谈条件。
“条件!”
冷淡的呵斥再一次出现在房间中,曲清言知道这已是意味着朱瑾睿恼了。
她叹口气,语带无奈的开口:“微臣不过七品知县,能协助之事太过有限,董大人若要查官府私放印子钱一事,当从长安府州府处开始查。
“微臣现在寿阳县当差,协助一事实在无能为力,王爷不若将调令下个余大人,他身处长安城协助董大人再适宜不过。”
不是曲清言处处都想着余有台,大明的仕途官职也好,资历也好,不论什么都有一字摆在面前,那就是:熬。
想要升官就要熬资历,熬年纪。
若不是她在京城中总容易变做最风口浪尖上的一枚棋子,她在翰林院安安稳稳的熬到二十五岁,再像是余有台这般外放去做提学官,是最为适宜的选择。
她现在年岁尚浅,不论做出怎样耀眼的成绩官职都要慢慢来熬。
既然短时间内升不上去,她作何还要表现的太过出众平白的遭人惦记和嫉恨。
只这般道理她无法对旁人说,含着金汤勺出声的龙子更是不懂身为底层官员的为难,她听着曲清言的解释就觉她这是在寻各种理由来推拒他的指派。
“孤以为你主动要求来西北,就已是做好准备了。”
又是这样一句如同威胁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