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府门前,曲清言飞快下车冲到轿子前,一把扯住半个身子进到轿中的曲昭云。
“怎么回事?”她的脸已是彻底黑了下来,不过半月多时间,这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曲昭云先是一惊,回身看到曲清言那张冰冷的面孔又是一怒,她扯着自己衣袖,试图脱开曲清言的钳制。
“放手,今儿可是我的大好日子,你别耽搁了时辰。”
“大好日子?”曲清言眼中已是要喷出火来,她提着她桃红的衣襟,冷冷的质问:“给人作妾这就是你所谓的大好的日子?”
“作妾怎么了,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这话难道你没听过吗?”
曲昭云有些不耐烦冲着轿外的婆子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误了时辰你们哪个能担待得起?还不赶紧起轿?”
“不准走!”曲清言视线扫过几位轿夫,压迫般的目光让几位轿夫弯身的动作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正三品刑部侍郎府上三房嫡出的小姐主动上门去给人作妾?”
是田氏疯了还是柳氏疯了,秦氏不懂事,这两个人也不懂吗?
他们曲家的脸面当真就不要了?
曲清言视线越过几位婆子看向门房,见有人探出头来想看热闹,就侧头对千山说道:“去府里打听清楚,今天这事若是弄清楚,我是不介意在府门前闹上一场。”
千山一个激灵,这般阴测测的四少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句话多不敢多少,反身就飞快的往府里跑,到了门房处还不忘招呼到了两个人手。
轿子旁立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那婆子犹豫着想要上前,又摄于曲清言此时通身的气势不敢乱动。
“你不是不管我的事?怎么现在又假好心的要替我张罗了?”曲昭云摆弄着袖子问的些许随意,曲清言的脾气她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若是不弄清因由,她就真的不会放行。
曲清言负手站在轿前,看着她头上戴着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手腕上挂着一对羊脂玉的镯子,脚上一双绣鞋的鞋尖上也嵌了宝石,心下微微起疑。
她清楚柳氏和田氏的行事风格,这二人断然是舍不得花太多银两在三房身上,曲昭云这般穿戴不会是那二人给的陪嫁。
千山进府不到一刻钟就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他有些为难的凑到曲清言身边,在曲昭云戏谑的目光中艰难的说着。
“六小姐今儿是要抬到永宁侯府给府里的二少爷做贵妾,前些时日侯府已是到府上下过聘礼,也走了文书,今儿的日子是老夫人同侯夫人一起定下的。”
永定侯府!
曲清言听到这四字眼皮不由得一跳,永宁侯共有三个儿子,长子姜晋锋幼子姜晋昌都是正室所出,只有二少爷姜晋泉是在边城出生,据说生母是个瘦马。
柳氏不是一直想将曲昭英嫁入侯府,怎么突然就变成曲昭云去做贵妾?
她心下急转,其中的头绪因着所知不多,怎样都无法理清。
“多管闲事的四弟可是明白了?”曲昭云抬手扶了扶镶了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步摇,挑着眼梢突然朝着曲清言笑了起来:“其实四弟是否明白都没什么关系,就算是今日误了时辰,我明日还是会这身打扮做着轿子去侯府,这事你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若这事是永宁侯夫人同田氏定下的,他身为胞弟确实管不了……
“贵妾也是妾,没有三书六礼你在侯府就永远是一个下人,你可是知道?待有朝一日年华老去,你又凭借什么在侯府立足?”
曲清言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敲开曲昭云的脑壳看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曲昭云移开目光,决然的目光中带了点执拗。
只这一个眼神曲清言就已是懂了,曲昭云已是没有第二条出路可以走……她退开身摆了摆手,轿夫如释重负般忙起轿,快步转出了胡同。
“少爷,老夫人命您到春晖院去。”千山凑在她身旁,小声的传着话。
曲清言的目光从胡同的转角处收回,她心中不知为何没了中举归家的喜悦和扬眉吐气,她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皂靴上沾着尘土已是有些旧。
“进府吧。”
她声音带着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无奈,进到府中便直奔春晖院,正房中田氏、柳氏、陈氏、秦氏竟是都在。
“前两日就收到你高中的消息,考的不错,算是对得起你祖父和你父亲的栽培。”
田氏的声音有气无力,这番话只听来就带着几分违心,曲清言也不甚在意,只点头应是。
一旁的秦氏今儿穿的倒是格外喜庆,头顶戴鬏髻,髻底围着金箍、钿儿,两侧插了一对金簪,耳戴金镶红宝石的坠子,上身着大红潞绸对衿袄白绫竖领,下着翠蓝边挑线拖裙,大红段子白绫高底鞋。
见曲清言视线扫来,眉开眼笑的说道:“三老爷在世时就一直夸赞我儿有不逊他的学识,这乡试得了亚元,倒真是奔着他的话去了,想必来年的春闱我儿也定是能高中。”
秦氏举着帕子吃吃的笑了两声,让坐她对面的柳氏下意识的别过眼。
曲清言拱手对着田氏和柳氏行礼,接着就不甚客气的问着:“祖母,大伯娘,我入门前在胡同中正遇到六姐的轿子,小厮回话说六姐是要抬入侯府去做贵妾?”
她这话不问倒是还好,她话音一落田氏就摔了手中的茶碗,茶碗在地上骨碌着滚到曲清言的脚旁咯噔噔香了数声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