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整个校园逐渐喧闹了起来。
教室内的班主任夹着教案最先走出,在看到乖乖在门口罚站的他后叹了口气,说教道:“安于啊,你家里的情况老师也了解,但你这种态度到高三肯定不行……”
在现代雇佣制的社会中,偏偏摆出一副为人父母的样子。
不过以他家里的情况而言,但凡负责任的老师都会对他有些“特殊的关照”,换言之,从小到大他也习惯了。安于同学家里的情况……具体算是怎样呢?
父母早亡,也没什么别的亲戚——关于这点,他拒绝去思考自己那对父母的人缘问题。总而言之,现在除了一位素未相识也联系不到的养母外,无论是lún_lǐ上还是法律上,他什么亲属也没有。而唯一可以证明那位养母存在的证据,也是她每月打到他账户上的那份生活费。虽然每到家长会同学们都会羡慕孤身一人的他,但这在老师们眼中……就是个连幼年留欧经历都变成了“海归子女不合群好可怜一定被孤立”的脑补。
安于只得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点头称是,内心跪求老师赶紧放他走。
几分钟后,这位极其负责关乎弱势学生心理健康的班主任终于放过了他。安于揉着刚被铃声震完又被唠叨的耳朵,走进教室奔入假期的怀抱。
“啊,于子,下午一起去书店吗?”出门前,同班的死党搭上他的肩,抬手拇指指向身后,带着几丝坏笑小声道,“凝露也去。”
梦凝露,人美成绩好,在这种土掉渣的现实高中里也能保持女神形象的真·女神。如果说她身上有唯一的现实感的话,就是他们学校这难看的校服一丑毁所有。但这不影响她走到哪里都会前呼后拥地跟上一堆献殷勤者,正如现在……
刚好今天好几科老师说,可以去买那什么《王○雄教材解读》、《五年○○三年○○》了,女神和她闺蜜随口说了一句下午顺路去趟书店,就蜂拥而上这么多顺路的人,场的架势。
安于望着这群能让书店老板乐开花的教辅专业户,轻叹了口气,平静地对死党说:“算了,我不去了……”
“啥?为毛啊!”
“……”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拎包走人。
可上天明显不让他安稳地开始这个小假期,教室这么大人这么多,正在和闺蜜闲聊的女神梦凝露偏偏一转眸就望到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邀请道:“安于,一起去吗?”
她那双大大的杏眼直视着他,嘴角上扬,露出可爱的笑容,或许是过于直白让他有那么一瞬产生了人生三大错觉之她喜欢我。可更多的是强烈的违和感,她没有必要单独问他这种事;而另一重错觉却敲打着他的脑袋,女神的双眼中只有他,认真地望着他。
“不了,我……”他停下脚步,干笑着,做了一个大部分男人都不会做的决定,后面那半句话尚未出口,就感到众人那杀人般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以至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反正我买回来也做不了两页……嗯……再见!”
随即转身,撒腿就跑。
他拒绝了女神他拒绝了女神他拒绝了女神……这套路是不是哪里不对啊!一口气跑到车站,安于感到喉咙与呼吸道泛上了干燥的疼痛,他扶着公交站牌大口喘着气,欲哭无泪。
如果说他有着龙傲天身世却没成为龙傲天存在一个致命性的因素的话,安于一定会毫无犹豫地指出:因为他穷!
穷到连动辄上百块的教辅书都买不起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安于不想说话并向金钱势力低头。家里除了在市内老旧小区留了一套房子外,连一分钱存款都没有。当年连他那死得稍晚一点儿的老爹的葬礼还是热心的邻居们捐款凑出来的。至于那位养母……她每月寄来的抚养费可以说是参差不齐,两千大洋上下的数额,除去水电气物业管理费等等杂七杂八的琐碎后,在这个一线城市内,剩下的钱对于一个正直青春期长身体的男生来讲也十分勉强。
……不过再怎样,有总比没有好。感谢父母的房子和他那不知在何处的养母,如果没有他们,搞不好他小小年纪就要去辍学去卖肾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路走回家,安于觉得等明年自己到了18岁,这份抚养费没了也在常理之内。走进单元门,老旧小区的水泥楼道散发着独属于那个年代的气息,办证、通下水道、高价收药及空调加氟的小广告喷满了墙壁。他满脑子想着哪里有靠谱的高中生兼职,习惯性地踩着楼梯走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刚回过神要把钥匙对准锁芯,却发现——
这不科学!穷成这样都能招贼???
在那扇生了锈的防盗门上,锁芯被人整个儿拆了下来,完整的躺在门前的地上。而门上原先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圆圆的孔洞,可以由它望到屋内。门与门框之间的空隙足有10厘米。
作为一个正常人,安于的第一反应是报警;可同样作为一个穷到不敢感冒的正常人,安于也挺好奇自家究竟被偷了什么。深吸一口气,他心里一横,万一里面还有人大不了就拜小偷为师呗,厚脸皮能蹭个手艺也不错。干票大的后半生进监狱也算养老了。
想开后,他拉开门,走了进去。穿过玄关,在客厅还罩着旧窗帘的沙发上,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反射性地想要躲起来,却被那人先一步发现了入室的自己,以及他的视网膜终于准确对焦……那是一个女人。
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