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这呼和声声一惊,舞乐声戛然而止,舞女匆忙退至一旁。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孙渊正立在厅堂门口,却是衣衫破乱,面污血色,束发披乱如癫狂,浑身皆是精疲力尽后的斑驳之迹,仿佛在北境沙场历经了混沌浩劫洗练一般。
众人惊得嗔目结舌,那凌乱的身影于时于地于人于情出现于此,皆不合时宜。
司马熠心直口快,腾地一下蹿了起指着来人嚷道:“你……是……孙……孙渊?你怎的这般模样了?你你……路上叫人给打劫了呀?”
几乎是同一时候,谢安、王导与司马锡陡然立起。少顷,便有那门口有侍卫匆匆赶来,还未近身便战战兢兢“扑通“跪道:“属下失职,未拦得住,叫孙大人闯进来了……”
“怎的?不许我入内么?”孙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模样,那秋风微微飘着他凌乱的披发,“你们在此办何见不得人之事,怕外人来揭穿么?”
“来人!”司马锡扬声道,“孙大人疯了,竟在此大放厥词亵渎陛下,来人,将他拿下去!”
“我看谁敢动我?”
侍卫被他声威陡然一吓,但未上前,毕竟他们身为乌衣巷的侍卫,只听令于乌衣巷主人。司马锡见此却又喝道:“做何?抗令么?将他留此以污试听么?来人,拉下去。”
这一头话音未落,那一厢蓖芷自门口而来,身后跟从着大班乌衣巷精锐亲兵。今日蓖芷翩然倜傥,浩然正气,一身淡蓝色重明鸟刺绣的衫子盈风而动,飒爽英姿,全无平日嬉皮之态。那身后一班侍卫盔甲森森,行步留声,铿锵有力,谢安见此,微微和缓而笑,缓步隐退至皇帝身旁,沉稳道出二字:“护驾。”
蓖芷禀道:“王爷,乌衣巷内侍卫只听令于王谢二位老爷,请王爷见谅。”
孙渊团团由侍卫围制住,侍卫们刀剑出鞘,离孙渊一丈之遥处蓄势待发,而孙渊却面不改色:“司马锡,我今日来了,便未想着活着回去!我儿已叫你陷害,我活着已无所眷恋,但我要死,需是拉着你一起死——”
“孙渊,你疯了!陛下——”
“不敢叫我说话故而急着打断于我?司马锡,我未曾想,我为你舍身卖命这么些年,鞠躬尽瘁,你却竟要杀我灭口?”
那围着的人群中发出一浪细琐的惊叹声。
司马熠被侍卫挡得严严实实,正探着头观望:“且慢——你等说得孤一头雾水,究竟是何,从实招来!孙渊,你先说,你弄做这般模样,该不是正因皇叔要杀你吧?”
“陛下明鉴!正是他——司马锡,他派手下豢养的胡蛮杀人欲杀我灭口!”
“陛下,孙渊挑拨老臣与陛下间的皇室血脉关系,其心可诛,老臣恳请陛下将此丧心病狂之徒拖下去当即斩首,以正视听!”
司马熠望了一眼急促跪请的司马锡,正迟疑着,王导应身而出道:“启禀陛下,要杀了孙渊不过是手起刀落的简单事,但今日孙渊如此狼藉之容闯入乌衣巷,必是举国轰动,人们定会猜测打听其中所起因故,但不假时候他又旋即被斩首,如此唯恐不明不白,不详不实,落天下之庇皇室,有损君威。”
司马熠思忖了片刻,与孙渊道:“那……便听你说说吧……你若是说错半个字,便拉下去斩了!”
“你与鲜卑慕容部勾结卖国只事,我无罪证,无从检举揭发你,而你豢养胡蛮杀手一事,我可是证据确凿!”
司马锡沉然而坐,低首不语,可那面色如铁冰寒,额上青筋一抽一抽地跳跃着,目光灼灼如烈火低视着一处银质器皿闪烁的光斑。
司马熠睨了他皇叔一眼:“你口中所言说的胡蛮杀手可是今日将你弄作这般模样的胡蛮杀手?你倒是说说,皇叔为何要追杀你?”
孙渊似早期盼着此问似的,嘴角扯起一弧笑:“因臣掌握了他一个机密!”
“是何?”
“陛下可知,他豢养的那一班胡蛮杀手中,还有一枚女子?”
初梦悄然听着,心中登时如遭惊雷霹雳。
司马熠道:“孤自然不知了,明知故问嘛!当中有何蹊跷,速速道来,不许卖关子!”
司马锡却又抢断高声疾呼:“陛下,孙渊因老臣未尽护卫他义子孙利之事,故而栽赃陷害老臣,请陛下莫信佞臣之言,冤枉了忠心耿耿的臣子!”
谢安不动声色道:“王爷,孙大人还未言说是哪桩事呢,王爷怎知必定是冤枉而迫不及待来撇清呢?”
“无论哪桩,皆是冤枉!陛下,老臣为人行得正坐得端,断无做过半点有损陛下有损家国天下之事!”
孙渊冷笑一声,却掷地有声:“陛下,王侯之人豢养些亲信杀手,虽摆不上明面来,但也算是人之常情,然此名胡蛮女子可不一般。”
随着孙渊缓缓道出那一句句看似寻常的话语,却在初梦心头掀起万丈波涛,她心惊如雷霆万钧,只觉身旁万物与人皆在慢慢褪色暗淡,周遭混沌如梦境中天旋地转,唯独眼前孙渊岿然不动,屹立如磐,正一声声地叱令着那惊雷闪电当空劈在初梦身上。
初梦微微咬紧了唇,低首默然,她心黯该来的总是要来,前时欠债亦总需要还,可当真来时却仍恍然若梦,竟有不知何时惊醒方休之感。
扶瑄见她面色青白,知她心中此刻乱如捆麻,悄然伸手去牵住了他身侧这惊慌失色的娇弱女子,触及她手那刹那,扶瑄心头一惊,她的手如此冰凉,却又微微透着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