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茶壶,莫辰提起壶来,给三个人各斟了一杯茶。
茶水早已经凉透了,但莫辰将水倒进杯子里,茶水热气袅袅,看着跟刚冲的沸水一模一样。
莫辰将其中一杯放在玲珑面前。
玲珑端起茶,说了一声:“谢大师兄。”但是茶并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
晓冬看看大师兄,再看看玲珑师姐。
师姐的样子与过往大不一样,不仅形容消瘦,眼睛凹陷,改变最大的是她的气质。过去玲珑师姐是山上脾气最烈的一个,常常一言不合就动手,但是若知道错了,又会诚心诚意的道歉。只是她认错归认错,这个脾气总是改不了。
可是现在……若是让以前见过她的人来,很难一眼就把她认出来,顶多会觉得这是个有几分眼熟的陌生人。
师姐不告而别,从师父而下,人人都替她担着心,尤其是姜师兄。自从玲珑师姐走后,他很少露笑容,以前他可是个总是乐呵呵的人呐。师父更不用说了,本来是个多么散淡闲逸的性子,现在收了他们这些徒弟之后,一个个简直是上辈子的冤孽,这辈子专是来讨债的。从大师兄开始算,连外门弟子们都加上,一直到最小的晓冬,能叫师父放心踏实的就一个姜师兄了,其他人身上都是事故不断,按下葫芦浮起瓢,没个消停。
象师兄和他,身上的秘密折腾得师父南北奔波,精疲力竭。叛师的陈敬之不提,师姐出走,翟师兄身受重伤也下落不明,这是师父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事。
师姐如果走得很远,回不来,那就不说了。可是她现在竟然也来了谢家庄,为什么却夹在普通客人中间,不与师父,不与同门相见呢?
“给谢庄主送信的人是谁?”
莫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晓冬一怔,迅速抬起头来盯着玲珑。
这事儿同师姐有关?
“我不知道。”玲珑说:“我是夺了一张请贴,但是杀人的不是我。”
果然。
玲珑师姐就是混进来的。
谢庄主虽然交游广阔,但是家中办喜事,总不会阿猫阿狗都请来。玲珑师姐不想让人发现她真正身份又要进谢家庄,就得弄张请贴来。
她说没有杀人,晓冬相信师姐应该没做出那种事。
那杀人夺贴的又是谁?还有别人混进来?
“翟师弟呢?”
这个问题也是晓冬最想知道的。
玲珑沉默了片刻,微微抬了一下手。
有个人影静默无声的从内室帘幕后走出来。
在师姐抬起手之前,晓冬完全没有察觉内室中还有一个人。
一般人过门口的时候,总会抬手将帘子拂开,总不能生用脸去撞帘子吧。
但这个人就是用头顶开了帘子进来的。
晓冬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顶帘子出来的人。
这……翟师兄?
如果说玲珑师姐是形容大改,那翟师兄这完全是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他在此时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路上碰个对面晓冬也认不出来他是谁。
以前翟师兄是什么样的?
晓冬还记得很清楚。翟师兄身量高挑,皮肤白皙,目光清朗温和,身上的袍服,鞋袜总是打理得干干净净。他待人和气,不管是谁找他帮忙他都不推托,总是尽力给出帮助。
他的天分也不错。
晓冬以前就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亲传弟子当的很心虚,至少翟师兄就比他强得多,只不过他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晓冬认为自己完全是沾了“托孤”和年岁太小的光才得以被师父收下的。
可是现在从内室走出来的这个人,他已经和晓冬记忆中的翟文辉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现在站在晓冬面前的这个人,头上和身上横七竖八缠着厚厚的的布带,零碎的头发粘在头皮和脸颊上,仅有鼻子和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他的脸是青黑色的,那根本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肤色。眉毛似乎也不见了,曾经明亮有神的眼睛里一片空洞。
看起来就象是一具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
晓冬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乱糟糟的想法在他心里飞窜,翟师兄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在书上看来的那些字句。
怎么看翟师兄也不象是被治好了。
分别的时候他动弹不得,现在他……他能站立,能走动,可晓冬真不能说他比那时候好了。
他这样子实在算不上好。
眼前这人还是翟师兄吗?
他那么僵硬的站着,就象,就象一个木偶,一个傀儡人。
他对站在面前的人没有反应,不管是师兄还是师弟,他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莫辰站起身来,他死死盯着面目全非的故人,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玲珑。
晓冬察觉到了大师兄身上无言的愤怒。
他从来没在师兄身上感觉到这样强烈的怒火。
“他怎么了?”
这也是晓冬最想知道的。
玲珑姿势僵硬,象是从牙缝里费力的挤出一句话:“是驭魔秘术。”
驭魔?
晓冬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听到大师兄问:“你就是魔尊的传人?”
玲珑咬着嘴唇,重重点了一下头:“是。”
师姐成了魔尊传人?
就是前几天他和大师兄刚刚议论过的,那个什么魔尊?
假的吧?师姐明明是他们回流山的弟子,怎么会成了什么魔尊的传人?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师姐可能是身不由己,被人胁迫、诱骗的。毕竟人学坏也不是一天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