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往那边去了,这边林甫便跟着江陵在院内踱步,发觉四周往来皆鸿儒,谈笑无白丁,心中暗暗觉得自己混在里面是鱼目混珠。
偏偏几位长辈又都觉得自己是颇具诗才,林甫偶做文抄公做得是开心,前世也算是文学历史爱好者,但若是要放在这种程度的诗会当中还当真是不大适应。
尤其听惯了流传千古的名句,听着此间诗会里面是不是传出来的三两句子,不由得觉得档次太低,很是不入耳。江陵看他隐隐不耐烦的样子,只当林瑶之前所说颇具诗才的话只是客套,心下里便当他和林瑶的亲弟弟,一位纨绔的二世祖一样,都是被林瑶强行拉来陶冶情操的。
“林兄是自何处来?”,江陵相貌虽是平平,衣着也很是普通,只着了一件单衣,但配上脸上那真挚亲切的表情,却是让林甫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此人似乎和自己这个堂姐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倒也算半个朋友。
“我今年十七,江兄年纪想来要比我大上不少,既然和家姐是好友,又何必这般客气?”,林甫看着他的脸回应道,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着这人看着有些眼熟,“江兄称字便是,在下自徐州来,这番来京是为了来月的春闱会试。”
“十七岁?”,江陵看他面容知道他年纪不大,却还是没想到他竟然只有十七。
七十几的童生比比皆是,十七岁能中举人前来参考春闱,林家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公子,看来很是了得啊。
脱口而出了一句“十七岁”,江陵自知稍稍有些失态,笑道,“愚兄在国子监苦读数载,今年也是第一次参考春闱,如此说来却也是一届的学子了。”
“早些年家父仕途不顺的时候,曾在徐州任职,我也跟着父亲在徐州呆过四五年。如此算来,却也是一州考生了不是?”
见自己心仪之人身边新来了一位漂亮公子,江陵先是有些敌意戒备,一打听乃是堂弟之后却又到处找话套起近乎来。
听到江陵这么一说,林甫眉头一挑,恍然大悟。
眼前这位应当就是那年叶王府教书先生江殷的儿子了。难怪自己看他有些眼熟。
说起来,七年前送别的时候两人其实有见过一面,但当时的林甫十岁,尚未发育,江陵同样如此,如今再见的时候,变化有些大,便都没有认出对方来。
一入京城又遇到与自己堂姐如此相熟的人,绕是林甫虽然觉得不对劲,却是没想到他和自己有这么一层关系。
“不知江先生如今在京城过得如何?”,林甫心里想道。当年好似是正三品,如今又熬了七年,总不能还在原地踏步不是?
“江兄大才,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这话虽不全对,有自谦的成分,却也没说错。
林甫正要张口询问江先生的事情,转念一想,江先生在礼部任职,春闱的事情他该负责。
自己有前世的诗文加持,春闱会试并不需要江先生帮助,如今这个时间正是敏感的时候,来月初就是春闱大比。
此时自己若是上门拜访,好似时间不是很巧。自己倒是无妨,不过当年江先生教过自己的事情虽然隐秘,却还是可能会为人所知。
这时候上门只会给江先生带来麻烦。
时隔数年,想起江先生的脾性,林甫暗暗笑道,恐怕他至今还在官场上做那股清流吧?
在这官场上边做清流已经够累了,自己就不去添麻烦了。等得大比结束,带着功名上门却也不迟。
江陵在旁浑然不知自己家底已经被身边这个俊俏的少年郎猜中,仍在旁敲侧击地打探。
只是又问了几句,林甫言语之间仍旧全是太极,几圈逛下来,江陵还是没弄清楚这个漂亮的少年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人多起来之后,江陵不便再陪着林甫。作为国子监有些名号的监生,诗会时总有些人物需要招呼。
林甫也不在意,见桌案上有酒,便小酌了一杯,远远地看着。
就入眼的情况看来,江陵在京中学子们心中的地位不低。想来也是了,江先生既然在礼部任职,国子监就是江陵的主场。
参与诗会者虽然随意地踱着,手里或是执扇,或是有酒,但却隐隐以江陵所在的那一伙人为中心。
林甫慢慢喝着,此间世界的酒浓度比之前世实在低上不少,且略有些杂味。细细地品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边的对话,这才知道那位江先生如今竟任礼部尚书之职!
听闻七年前那位落魄先生如今竟是当朝大员,主管春闱大比,林甫心中大感震惊,难怪场中诸位都以江陵为首。
仔细再看场中局势,国子监虽是做学问的地方,却还是免不了拉帮结派。这边以江陵为首,那边似是以一位袁姓学子为首,隐隐有派系之争的意思。
看到这点,林甫不由得摇摇头,京中果然水深,就连这做学问的清净地方也有党争。在这诗会上相互争斗,实在无趣。
这日子不比前两日的细雨纷繁,雨过初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带着清香环绕周身,舒服地紧。
再加上这个时间点的文士们有些青黄不接,走来走去没有听到什么好句子,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重若千斤,只模模糊糊听着什么“日月星”、“杨柳岸”之类的东西。
虽然理智告诉他,第一次参加京城的上流聚会不能干出这种丢份儿的事,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只能说万幸是在个僻静的地方